「雖說沒有直接證據,不過根據這幾天的醫療紀錄,我猜你們之間應該是利用精神力來做某種連結,藉以共同使用身體以及能夠讓你以自己的模樣出現;但你現在精神力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沒有辦法以自己的樣貌現身──我沒猜錯吧?」蘭寧小姐說得相當有自信,好像她全都知道一樣。
「……妳說的沒錯。」
而事實,似乎就跟蘭寧小姐所說的一模一樣。
不過我倒是有點意外,沒有想到庫恩特會正面的做出回應,也沒有想到他會大方承認蘭寧小姐的猜測。
話說,蘭寧小姐說我跟庫恩特是透過什麼精神力做連結的……是指共──
『慕曉楚!不要想!』
咦?
「是“共感”吧?」
「什麼?」
在我聽見庫恩特的叫喊時我的腦袋也被打斷了思考,接著我聽見了從蘭寧小姐口中吐出了剛才我正要想的詞彙。
然後庫恩特的雙眼伴隨著意外的驚呼瞪的更大了。
「“共感”?那是什麼?」
一旁妠珈小姐則是看起來並不知情。
但蘭寧小姐臉上那不減的笑意──她對“共感”的事情知道很多嗎?
可是這個能力不是貝魯伊──
「“共感”,是貝魯伊歐的獨有技能之一,簡單說明就是“共有感覺”。」蘭寧小姐笑著開口,她那有些愉悅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用精神力連結兩人的五感並共享,不管視覺、聽覺、嗅覺、味覺還是觸覺都會共享,如果精神力夠強韌,還可以共享記憶,算是很強大的能力。」
「妳、妳這傢伙為什麼會──」
庫恩特的語調明顯帶著慌亂的氣息,同時,我感受到我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不、不對,不是我在顫抖而是庫恩特!按照這個反應,該不會蘭寧小姐說的全部都是真的?不然庫恩特怎麼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我為什麼會知道?」突然收起了笑容,蘭寧小姐的臉上平淡的透著些許哀愁的氣息,「因為我曾經跟貝魯伊歐一族的人“共感”過。」
明明蘭寧小姐的聲音不大,卻在剎那間讓我有種當頭棒喝的感覺。
我的老天!
曾經跟貝魯伊歐一族的人“共感”過?
這比不久前她說跟貝魯伊歐有緣份的事情還更讓我感到訝異!
……等等,難道她先前曾經跟我還有庫恩特說會“告訴我們有關貝魯伊歐的情報”指的是這個?!
「妳、嵐寧妳說妳跟貝魯伊歐有緣份是指妳曾經見過貝魯伊歐嗎?!」
「嗯,沒錯。」
「……等一下!我從來沒有聽妳提過這種事啊!」
「妳沒問過,我也沒機會提到這件事,自然就沒有說了。」蘭寧微微歪頭並用手托著自己的下巴,「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對別人提起這件事情就是了。」
「妳──」
「那麼妳知道貝魯伊歐在哪裡嗎?」
妠珈小姐本來好像還想講些什麼,但才剛開口就被庫恩特給打斷,庫恩特的語調聽起來有點急躁。
但他會這麼急躁我也完全能夠明白。
沒有想到在這裡就能夠獲得這麼大的情報──如果順利的話搞不好庫恩特能找藉此找回自己的身體、我也可以回去我的世界──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很可惜,我並不知道現在的貝魯伊歐在哪裡。」說到“現在”兩個字時加重了重音,蘭寧小姐的神情看起來又散發著些許的感傷:「過去,貝魯伊歐一族曾經居住在我們悠克祈谷一族的附近,但在某天之後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突然消失不見?」
「這是什麼意思?」
妠珈小姐跟庫恩特接連提出問題。
「我也不知道,不過從那之後貝魯伊歐就完全銷聲匿跡了。」搖搖頭,蘭寧小姐的模樣看上去還是有些難過,她的視線從妠珈小姐到我跟庫恩特,最後移到了一邊的窗外,感覺是在感慨過去的事情一樣。
「……所以妳不知道貝魯伊歐去了哪裡嗎?」
庫恩特不再顫抖,語調也恢復為正常,但我總覺得他好像有點失望。
「對,抱歉。」而聽聞庫恩特的問句,蘭寧小姐先是將視線拉回,然後她的臉上拉起一抹歉然的笑,「但是我跟寧星都有在蒐集有關於貝魯伊歐的情報,如果有新的情報我也會告訴你的。」
「……」
蘭寧小姐的話落下後庫恩特轉為沉默、不發一語,他望著地板好像在想什麼但又好像在發呆。
或許是因為以為好像找到了重要的線索,但最後卻什麼也沒有的關係吧?
這種失望感,我好像也能明白。
只是再怎麼樣,我都不會比庫恩特還要更失望吧?
「……雖然說這對庫恩特來說不能算是有實際效益的情報,但是這情報對我來說可是大的可怕。」不知道何時又將手覆上額頭的妠珈小姐面露困擾的開口,她抬眼用足以刺穿人的視線看向蘭寧小姐:「嵐寧,妳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
「這個嘛──應該比妳所想的還要多更多吧?」看著妠珈小姐好一會後,蘭寧小姐的臉上又出現了笑容,「但那些都不是妳該要知道的事,妳還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
接著她又說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聽起來是針對妠珈小姐說的。
總覺得……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的關係好像不是普通的那麼簡單。
但我又猜不出來她們倆位會有什麼樣不簡單的關係……
「唉……算了,當我沒問,真是不該跟妳扯上關係的。」聽完蘭寧小姐的回答後妠珈小姐的臉幾乎快要糾結成一團,她重重嘆了口氣然後轉頭望向我跟庫恩特:「那你們打算怎麼辦?真的打算要讓小楚以她自己的身分在學校裡活動嗎?」
話題扯了那麼遠終於又被拉了回來。
但說實在的,這話題我一點也不想去面對。
「雖然嵐寧的頭殼大概是有個很大的洞,但是她剛剛說的觀點倒是沒錯,以小楚的身分行動的話對你們確實都有好處,再加上如果真的有必要,小楚妳應該也能直接讓庫恩特出來幫妳,這樣等於是你們互相掩護、互補對方。」
推了下眼鏡,妠珈小姐的話彷彿是在給蘭寧小姐做個統整,但不知怎麼的從她口中說出來遠比蘭寧小姐還要有說服力。
是因為感覺起來比較穩重?
呃……妠珈小姐在某部分來說好像也並沒有比較穩重……
「和貝魯伊歐那過於高調的存在相比,以小楚的身分活動或收集情報都是最好的選擇,再加上有嵐寧跟寧星可以做為妳的後盾、擔保妳的性命安全,我個人是覺得可以試試看……」
「雖然說小楚妳是從四百年前來的,但是這件事只要我不說、嵐寧不說、寧星不說,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知道妳是從過去來的。」妠珈小姐又再次劈哩啪啦的說了一長串,「這部分可以儘管放心。」話說完,她輕輕地拍上我的肩膀。
「呃,我其實並不是在擔心那種事……呃不對,雖然我也擔心我是從過去來的這件事,但更讓我擔心的是我根本沒有辦法融入這個世界啊?」
等一下──!為什麼說得好像已經確定要這麼做啦?
慌亂間,我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而當下的我並沒有意識到庫恩特沒有攔阻我開口的事情。
「再怎麼說,我畢竟只是個從過去來的普通人類──如果這裡的人像小舞或是像伊東那樣的話,那豈不是很危險嗎?我跟庫恩特不一樣,他是什麼七大名門,也比我清楚這個世界,相較之下我什麼都不懂啊?」
或許是被妠珈小姐所影響,我也劈哩啪啦的說了一長串,說到後面我都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但唯一確定的是,我認為要以自己的身分在這裡行動就像是在找死一樣。
「……我想正是因為小楚妳什麼都不懂,所以嵐寧才會不顧風險提出這樣的安排吧?」我說完後妠珈小姐突然做出了思考的動作,然後她斜眼瞄了一眼身邊的蘭寧小姐並開口。
「咦?」
「剛才也說過吧?因為“氣場”的不同,小楚妳應該不會像庫恩特那樣受矚目,這樣多少可以避開些不必要的麻煩;除此之外,正因為小楚妳什麼都不懂,對於這時代的人來說幾乎可以算是需要受到保護的對象,也因此可以假定麻煩的事情絕對不會落到妳的頭上,這麼想的話妳的不懂反而就成了最好的保護。」
「賓果!真不愧是妠珈!」
才剛講完,一邊的蘭寧小姐就跳出來附和,還邊說邊拍手,看起來有點假。
「夠了,裝模作樣!」隨即,妠珈小姐有點嫌棄的將蘭寧小姐推開。
呃……蘭寧小姐妳的形象是這樣的嗎?當下的我很想吐槽。
一瞬間擔憂都被這吐槽的心態給蓋了過去。
接著,被推開的蘭寧小姐絲毫不介意的繼續接下了話題:
「好啦,總之,對於讓小楚妳以自己的身分行動這部分,我確實是有經過各種考量的。而且,考量到妳對於這世界並不瞭解,所以我在妳的身分上有特別註記妳是從鄉下出身,這樣一來,就算妳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也不用擔心會讓其他人對妳的身分起疑了。」蘭寧小姐朝我一笑並豎起了大拇指,接著她從她身上的白色大衣內側掏出了一張摺起來的紙遞給我:「對了,還有這個。」
從蘭寧小姐手上接過那張摺起來的紙,我不解地將其攤開,上面不像之前從妠珈小姐那裡拿到的一片空白,而是畫有一個表格。
這個是……課表嗎?!
眨眨眼,我意外的看著這個表格,最上面一行的格子裡標記著星期一到星期五,然後下面的方格裡則是有各種不同、看起來像是課程名稱般的字彙──藥草知識學、武器知識學、妖獸基本知識、種族學,還有地理……?!
這不管怎麼看都像是課表啊!
但這是怎麼回事?放眼望去,各種的課程填滿了所有的格子,一個空格也不剩──雖然說格子由上往下數,不含星期註記的那格的話僅有六格,可是這也未免太……
「這是考量小楚妳的需求後所暫定的課表。」
「欸?」我呆愣。
考量我的需求後所暫定的課表?
「既然小楚妳跟庫恩特都將要成為學校裡的新生,那就勢必得要參與學校的課程還有各種活動,畢竟這裡是學校嘛!就算你們只是想要在這裡蒐集情報也得要讓自己融入在學校中,遵守學校的規定、盡一個學生的本分──要是你們只想著要蒐集情報而沒有參與課程,整天就只是閒晃著的話也會讓其他學生起疑哦?」
蘭寧小姐解釋著,嘴角隨著她所說的話慢慢上揚。
「尤其是小楚妳絕對不能不上課。」湖水藍色的雙眸對上我的,在那雙瞳中透著認真,「儘管在妳的資料上有註記妳是來自鄉下,很多事情妳不清楚也情有可原,但妳對這時代瞭解的程度實在太低,不好好上課補充知識的話反而更可疑,一不小心因此而洩漏了自己的身分也很有可能呢。」
「啊?」因此洩漏自己的身分?雖然說我確實是對於這時代的事情瞭解不多,但會因此而洩漏我自己的身分什麼的──應該不至於吧……?
「總之,考量到妳需要補充一些所需的知識,我就擅自先幫妳排定了暫時的課表。」蘭寧小姐突然從我手中抽走那張課表,然後將課表面對我,並用手指上表格,「這張表上的所有課程都是些理論知識的課程,課堂中不會有需要實際戰鬥的情況,這樣妳就可以不用擔心性命安全,也不用擔心會遇上麻煩的傢伙了。」
麻煩的傢伙?
「所謂的麻煩的傢伙基本上都會對實際戰鬥有高度興趣,至於這種理論啊、知識啊幾乎是沒有興趣的,所以跟妳上同個課程的同學相對來說安全很多,搞不好妳也可以因此在課堂上認識一些人並成為朋友喔?」
成為……朋友……?
「嗯,或許還能夠從他們身上收集到庫恩特想要的情報這也很難說,但不試試看總是不會知道結果……小楚?小楚?怎麼了?」
「啊、抱歉,我閃神了一下。」
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閃過了腦海,一瞬間我像是當機一樣沒了思考,自然也沒有聽見剛才蘭寧小姐到底講了什麼。
「蘭寧小姐,妳可以再說一次剛剛說的話嗎?」我很抱歉的請求道。
「……」意外的,蘭寧小姐在聽聞我的請求之後並沒有馬上給我答覆,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好像在安慰我一樣,讓我感覺有點溫暖。
「小楚,我相信妳一定可以辦得到的。不論是在這裡以自己的身分行動,還是平安的回到妳本來的時代。」蘭寧小姐的話突然地轉為輕柔,好像一名慈藹的長者在給我信心一般,「而且,有庫恩特在也有我們在,要是遇到問題就找我們幫忙,不論是什麼問題我們都會盡力幫妳解決,所以不要太擔心,多相信自己一點吧。」
多相信自己一點嗎……?
我真的可以嗎?要我在這個對我來說幾乎未知且每走一步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時代裡以自己的身分行動什麼的……
『遇到危險或是無法解決的事情的時候叫我不就得了?』
正當不安在心口蔓延開來時,腦海裡傳來了庫恩特的聲音。
『妳要是不敢自己行動,就讓我代打。』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他的聲音聽起來讓我有種強力後盾的感覺,『反正只要有妳的身分在,我借用妳身體的時候也可以直接用妳的樣貌跟身分行動,低調行動之餘也不必擔心因貝魯伊歐的名號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說起來也是挺方便的。』
讓庫恩特以我的樣貌跟我的身分行動……這好像可以喔?
我跟庫恩特畢竟是使用同一個身體,如果真的不行就請庫恩特幫忙,然後如庫恩特需要的話也可以直接使用我的身分來蒐集情報,比起貝魯伊歐低調又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嗯……確實可行。
但──『如果我需要幫忙,你真的會出來幫我嗎?』
如果在需要庫恩特救場的時候他不願意出來的話──
『妳是白痴嗎?』傳入腦袋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不悅,『我跟妳共用同個身體,不幫妳我是要幫誰?再說,我不幫妳是想搞死我自己嗎?』
這麼說……好像也是齁……?
『廢話!妳的腦袋到底是裝什麼?』總覺得可以想見庫恩特額間出現青筋的模樣。
『對不起……』
面對他的怒火,我有些尷尬的合掌道歉。
「小楚?怎麼了?」
「咦?什麼怎麼了?」但後續妠珈小姐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並且發現自己正擺出合掌的姿勢……
「沒、沒什麼啦,哈哈……」我打哈哈的帶過,視線先是轉到別處然後又轉了回來,接著我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開口:「那個,我跟庫恩特談過了,我──願意試試看以自己的身分在這裡行動。」
※
人生中,很多時候是因為一個選擇而有所轉變。
當時的我告訴蘭寧小姐以及妠珈小姐說願意試試看以自己的身分行動,僅只是因為就當時的狀況來說,這麼做對於我或是庫恩特來說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同時,或許還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為了能在這學校裡低調的行動、並且從不同的地方或人身上蒐集有關於貝魯伊歐的情報,這樣的決定應該是最好的。
再說,有庫恩特的協助跟蘭寧小姐、妠珈小姐等人的幫助,儘管多少還是有些不安但確實可以嘗試看看──
然而,當時主動下了這個決定的我並不知道……這個決定對於之後在這個學校裡生存的我而言、會帶來多大、多深刻的影響──
更甚至,轉變了我的一生。
※
「……好。」
聽聞我的回答,妠珈小姐跟蘭寧小姐先是互相交換了個眼色,接著妠珈小姐朝我點頭吐出一個好字。
「雖然說扯上這件事情並非我的本意,但既然小楚妳已經決定了,我會幫妳把該處理的手續處理好的。」
說完話,妠珈小姐向我湊近,然後她將雙手放在我的肩上並微微將身子蹲低,她的頭跟我的頭平高,褐色的雙眼透著眼鏡的鏡片與我相視。
「小楚,妳聽好了,雖然以妳的身分在這所學校裡行動跟庫恩特相比是比較低調,但在行事上妳還是要特別小心。」
「咦?」特別小心?
「嗯,尤其要小心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妳是從過去來的。」
鏡片後方的眼眸中透著無比的認真。
「呃,嗯,當然,我不會隨便告訴其他人的。」我眨眨眼後點頭。
來自過去的事情我自己很清楚是絕對不可以隨便說的。
「如果遇到不知道的事情就說不知道,如果遇到沒辦法回答的問題也可以推托給嵐寧,知道嗎!」
「喂、妠珈──」
「妳是小楚“名義上的遠房親戚”,不找妳找誰?」
面對蘭寧小姐的叫喊,妠珈小姐很淡定的回道。
「找妳處理應該再正當不過了不是嗎?」看著蘭寧小姐,妠珈小姐的背後感覺好像冒出了些許的火苗。
「讓小楚以她自已的身分在學校裡行動是妳出的主意,妳不會事到臨頭想逃避責任吧?」站直身體、放開了在我肩上的手後,妠珈小姐朝蘭寧小姐步步逼近:「都把我給拖下水了,妳應該不會這樣想吧?嵐寧?」
一字一句咬得很重的話語中帶著質問的意味,從妠珈小姐身上也感受到一種凝重的壓迫感。
「……怎麼會呢?我一定會盡全力的協助小楚的。小楚從那麼遙遠的過去來到這陌生的時代,妳難道忍心不幫助她?」面對妠珈小姐的壓迫感,蘭寧小姐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她表現得相當稀鬆平常,「換作是妳應該也會盡全力幫助她吧?而且──」
她湊到妠珈小姐的耳邊,開口說了些什麼我沒辦法聽見的悄悄話。
「……唉,妳還是離我遠點,沒必要的話我不想跟妳扯上太多關係。」
只見聽完悄悄話的妠珈小姐閉著眼好像在思考什麼,不一會兒後她將湊近她的蘭寧小姐推開,然後她又將視線轉回到我身上:「對了,說到這個,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雖然小楚妳確定是來自過去的時代,庫恩特也證實了這件事,但是究竟為什麼庫恩特會跟妳一起行動?照理來說妳所在的那個時代應該還沒有──」
「我之所以會跟慕曉楚一起穿越“時間狹縫”,是因為我那時就在她所在的時代。」從我的口中吐出了沒有進入腦袋思考的言論打斷了妠珈小姐,是庫恩特!
他大概是在我還沒回過神來前就搶去了這個身體的發言權!
「我從未來去到過去,再從過去回到未來。」
然後我在呆愣間聽見從自己口中吐出了令人訝異的話語。
……從未來去到過去,再從過去回到未來?這不就跟我剛剛想的一樣嗎!也就是說庫恩特先從未來到了我的那個時代,而後再跟我一起回到未來?
不對,等一下。如果說庫恩特先從未來來到過去,那為什麼他不自己回到未來而是把我還有小啾跟帕恩一起帶過來?還有,為什麼當初庫恩特要來到我所在的那個時代?是恰巧嗎?還是說是有其他的理由……?
突然間,各種疑惑接連浮現在腦海中。
「……你先前說你失憶的這件事,果然是騙人的吧?」
現場寂靜了好一段時間後,先開口的是一臉認真的妠珈小姐。
「不,是真的。」我的視線無意識地轉動到跟妠珈小姐對視,應該是庫恩特移動了視線,接著他緩緩的開口:「關於我為什麼要去慕曉楚所在的時代的原因我一點也想不起來,我只記得自己叫做庫恩特.貝魯伊歐,還有我的靈魂是被迫跟身體分開並關在這個戒指裡頭的。」說到後面,庫恩特將戴在手上的戒指拔了下來。
「這個戒指不是普通的戒指,它是可以乘載力量、術式還有靈魂憑依的媒介,同時它也是貝魯伊歐一族的信物。」他一邊解說一邊將戒指在兩人面前展示,「在戒指裡醒來之後,我發現戴著戒指的慕曉楚跟我有很相像的波長,打算要借用她的身體時,時間狹縫突然打開,我們就一路來到了這裡。」
打算要借我的身體?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嗯?等等?
這怎麼好像是“那時候的夢”?那個威凱變成了庫恩特的夢……該不會那其實不是夢是現實?
「你說你的靈魂是被迫跟身體分開並關在戒指裡頭,但為什麼得這樣你想不起來,而且,你也不記得你為什麼會到小楚所在的那個時代?」
「對。」
「那麼其他那些你所知道的事情呢?比方說在“時間狹縫”裡的“時間異獸”,還有貝魯伊歐獨有的技能“共感”,這些你又該做何解釋?」
「其他的東西──包括妳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後來才想起來的。」
面對妠珈小姐有些緊迫盯人的問題,庫恩特的回答都很肯定,而且回答的很快,感覺不像是在說謊。
「我說啊,要是我沒有失憶,我現在根本不需要蒐集貝魯伊歐的情報、直接回去不就行了?哪還需要在這裡跟妳們廢話?」將戒指戴回手上後庫恩特看著妠珈小姐,語調趨向不悅與冷漠。
「這……」
「好了停──!妠珈妳就到此為止吧。我之前不是已經跟妳說過庫恩特應該是真的失憶了沒錯嗎?」妠珈小姐本來好像還想再講什麼,蘭寧小姐突然一個箭步跳到我們跟妠珈小姐的中間阻斷了交流的視線,隨後她並肩站在妠珈小姐的旁邊,右手勾上對方的肩然後拍了拍:「妳就這麼不相信我嗎?真令我難過──」
「夠了,妳離我遠一點。」嫌棄的把明顯看起來就是在假難過的蘭寧小姐推開,「誰都可以相信就妳不能。」這畫面好像有種既視感?
「欸──」
雖然妠珈小姐的話聽起來有點重,但蘭寧小姐似乎並不介意,她誇張的發出聲音然後可憐兮兮的站在妠珈小姐身旁,只是這樣一點也沒有引起對方的同情。
「好了,既然事情已經都確定好了,我也差不多開去希姆那邊了。」忽略蘭寧小姐的可憐兮兮,妠珈小姐轉身面向門口,「關於小楚入學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當然,我不會把小楚跟庫恩特的關係告訴希姆,也會把兩個人的資料刻意分開。」
她背對著我和蘭寧小姐開口,我看不見這時妠珈小姐臉上是什麼表情,但聽她的口氣感覺應該是很嚴肅的表情。
「……這幾天你們兩個都先好好休息、恢復一下體力跟精神力,我會跟希姆說讓她最快兩天後再過來看庫恩特。」後來,她突然又轉回身子,「兩天的時間我想應該是足夠的吧?」
庫恩特沒有馬上回應。
他沉默的看著妠珈小姐好一會後才微微張口給了個不確定的答案:「應該可以。」
確定沒問題嗎?我有點擔憂。
這是我首次知道庫恩特有可能沒辦法以他自己的樣貌現身,但這件事就現在的狀況而言可以算是一件大事。
如果庫恩特沒有辦法以他自己的樣貌現身,那我就必須以我的身分來見藍希姆校長……這不管怎麼想好像都不太妙。
「嗯……為了預防希姆臨時過來看,嵐寧妳這兩天就先待在這裡把風吧。」
盯著我們看了良久後,妠珈小姐轉頭跟蘭寧小姐說道。
「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吧。」乾脆的同意後,蘭寧小姐拍胸脯保證,「這兩天我也會再替他們做些檢查,妳如果有空就過來看看吧。」
「好。」沒有半點的不悅或嫌棄,妠珈小姐聞言後只是輕輕點頭,「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好好休息。」
簡單道別之後,妠珈小姐步出了這個房間。
「……妳說的沒錯。」
而事實,似乎就跟蘭寧小姐所說的一模一樣。
不過我倒是有點意外,沒有想到庫恩特會正面的做出回應,也沒有想到他會大方承認蘭寧小姐的猜測。
話說,蘭寧小姐說我跟庫恩特是透過什麼精神力做連結的……是指共──
『慕曉楚!不要想!』
咦?
「是“共感”吧?」
「什麼?」
在我聽見庫恩特的叫喊時我的腦袋也被打斷了思考,接著我聽見了從蘭寧小姐口中吐出了剛才我正要想的詞彙。
然後庫恩特的雙眼伴隨著意外的驚呼瞪的更大了。
「“共感”?那是什麼?」
一旁妠珈小姐則是看起來並不知情。
但蘭寧小姐臉上那不減的笑意──她對“共感”的事情知道很多嗎?
可是這個能力不是貝魯伊──
「“共感”,是貝魯伊歐的獨有技能之一,簡單說明就是“共有感覺”。」蘭寧小姐笑著開口,她那有些愉悅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用精神力連結兩人的五感並共享,不管視覺、聽覺、嗅覺、味覺還是觸覺都會共享,如果精神力夠強韌,還可以共享記憶,算是很強大的能力。」
「妳、妳這傢伙為什麼會──」
庫恩特的語調明顯帶著慌亂的氣息,同時,我感受到我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不、不對,不是我在顫抖而是庫恩特!按照這個反應,該不會蘭寧小姐說的全部都是真的?不然庫恩特怎麼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我為什麼會知道?」突然收起了笑容,蘭寧小姐的臉上平淡的透著些許哀愁的氣息,「因為我曾經跟貝魯伊歐一族的人“共感”過。」
明明蘭寧小姐的聲音不大,卻在剎那間讓我有種當頭棒喝的感覺。
我的老天!
曾經跟貝魯伊歐一族的人“共感”過?
這比不久前她說跟貝魯伊歐有緣份的事情還更讓我感到訝異!
……等等,難道她先前曾經跟我還有庫恩特說會“告訴我們有關貝魯伊歐的情報”指的是這個?!
「妳、嵐寧妳說妳跟貝魯伊歐有緣份是指妳曾經見過貝魯伊歐嗎?!」
「嗯,沒錯。」
「……等一下!我從來沒有聽妳提過這種事啊!」
「妳沒問過,我也沒機會提到這件事,自然就沒有說了。」蘭寧微微歪頭並用手托著自己的下巴,「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對別人提起這件事情就是了。」
「妳──」
「那麼妳知道貝魯伊歐在哪裡嗎?」
妠珈小姐本來好像還想講些什麼,但才剛開口就被庫恩特給打斷,庫恩特的語調聽起來有點急躁。
但他會這麼急躁我也完全能夠明白。
沒有想到在這裡就能夠獲得這麼大的情報──如果順利的話搞不好庫恩特能找藉此找回自己的身體、我也可以回去我的世界──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很可惜,我並不知道現在的貝魯伊歐在哪裡。」說到“現在”兩個字時加重了重音,蘭寧小姐的神情看起來又散發著些許的感傷:「過去,貝魯伊歐一族曾經居住在我們悠克祈谷一族的附近,但在某天之後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突然消失不見?」
「這是什麼意思?」
妠珈小姐跟庫恩特接連提出問題。
「我也不知道,不過從那之後貝魯伊歐就完全銷聲匿跡了。」搖搖頭,蘭寧小姐的模樣看上去還是有些難過,她的視線從妠珈小姐到我跟庫恩特,最後移到了一邊的窗外,感覺是在感慨過去的事情一樣。
「……所以妳不知道貝魯伊歐去了哪裡嗎?」
庫恩特不再顫抖,語調也恢復為正常,但我總覺得他好像有點失望。
「對,抱歉。」而聽聞庫恩特的問句,蘭寧小姐先是將視線拉回,然後她的臉上拉起一抹歉然的笑,「但是我跟寧星都有在蒐集有關於貝魯伊歐的情報,如果有新的情報我也會告訴你的。」
「……」
蘭寧小姐的話落下後庫恩特轉為沉默、不發一語,他望著地板好像在想什麼但又好像在發呆。
或許是因為以為好像找到了重要的線索,但最後卻什麼也沒有的關係吧?
這種失望感,我好像也能明白。
只是再怎麼樣,我都不會比庫恩特還要更失望吧?
「……雖然說這對庫恩特來說不能算是有實際效益的情報,但是這情報對我來說可是大的可怕。」不知道何時又將手覆上額頭的妠珈小姐面露困擾的開口,她抬眼用足以刺穿人的視線看向蘭寧小姐:「嵐寧,妳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
「這個嘛──應該比妳所想的還要多更多吧?」看著妠珈小姐好一會後,蘭寧小姐的臉上又出現了笑容,「但那些都不是妳該要知道的事,妳還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
接著她又說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聽起來是針對妠珈小姐說的。
總覺得……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的關係好像不是普通的那麼簡單。
但我又猜不出來她們倆位會有什麼樣不簡單的關係……
「唉……算了,當我沒問,真是不該跟妳扯上關係的。」聽完蘭寧小姐的回答後妠珈小姐的臉幾乎快要糾結成一團,她重重嘆了口氣然後轉頭望向我跟庫恩特:「那你們打算怎麼辦?真的打算要讓小楚以她自己的身分在學校裡活動嗎?」
話題扯了那麼遠終於又被拉了回來。
但說實在的,這話題我一點也不想去面對。
「雖然嵐寧的頭殼大概是有個很大的洞,但是她剛剛說的觀點倒是沒錯,以小楚的身分行動的話對你們確實都有好處,再加上如果真的有必要,小楚妳應該也能直接讓庫恩特出來幫妳,這樣等於是你們互相掩護、互補對方。」
推了下眼鏡,妠珈小姐的話彷彿是在給蘭寧小姐做個統整,但不知怎麼的從她口中說出來遠比蘭寧小姐還要有說服力。
是因為感覺起來比較穩重?
呃……妠珈小姐在某部分來說好像也並沒有比較穩重……
「和貝魯伊歐那過於高調的存在相比,以小楚的身分活動或收集情報都是最好的選擇,再加上有嵐寧跟寧星可以做為妳的後盾、擔保妳的性命安全,我個人是覺得可以試試看……」
「雖然說小楚妳是從四百年前來的,但是這件事只要我不說、嵐寧不說、寧星不說,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知道妳是從過去來的。」妠珈小姐又再次劈哩啪啦的說了一長串,「這部分可以儘管放心。」話說完,她輕輕地拍上我的肩膀。
「呃,我其實並不是在擔心那種事……呃不對,雖然我也擔心我是從過去來的這件事,但更讓我擔心的是我根本沒有辦法融入這個世界啊?」
等一下──!為什麼說得好像已經確定要這麼做啦?
慌亂間,我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而當下的我並沒有意識到庫恩特沒有攔阻我開口的事情。
「再怎麼說,我畢竟只是個從過去來的普通人類──如果這裡的人像小舞或是像伊東那樣的話,那豈不是很危險嗎?我跟庫恩特不一樣,他是什麼七大名門,也比我清楚這個世界,相較之下我什麼都不懂啊?」
或許是被妠珈小姐所影響,我也劈哩啪啦的說了一長串,說到後面我都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但唯一確定的是,我認為要以自己的身分在這裡行動就像是在找死一樣。
「……我想正是因為小楚妳什麼都不懂,所以嵐寧才會不顧風險提出這樣的安排吧?」我說完後妠珈小姐突然做出了思考的動作,然後她斜眼瞄了一眼身邊的蘭寧小姐並開口。
「咦?」
「剛才也說過吧?因為“氣場”的不同,小楚妳應該不會像庫恩特那樣受矚目,這樣多少可以避開些不必要的麻煩;除此之外,正因為小楚妳什麼都不懂,對於這時代的人來說幾乎可以算是需要受到保護的對象,也因此可以假定麻煩的事情絕對不會落到妳的頭上,這麼想的話妳的不懂反而就成了最好的保護。」
「賓果!真不愧是妠珈!」
才剛講完,一邊的蘭寧小姐就跳出來附和,還邊說邊拍手,看起來有點假。
「夠了,裝模作樣!」隨即,妠珈小姐有點嫌棄的將蘭寧小姐推開。
呃……蘭寧小姐妳的形象是這樣的嗎?當下的我很想吐槽。
一瞬間擔憂都被這吐槽的心態給蓋了過去。
接著,被推開的蘭寧小姐絲毫不介意的繼續接下了話題:
「好啦,總之,對於讓小楚妳以自己的身分行動這部分,我確實是有經過各種考量的。而且,考量到妳對於這世界並不瞭解,所以我在妳的身分上有特別註記妳是從鄉下出身,這樣一來,就算妳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也不用擔心會讓其他人對妳的身分起疑了。」蘭寧小姐朝我一笑並豎起了大拇指,接著她從她身上的白色大衣內側掏出了一張摺起來的紙遞給我:「對了,還有這個。」
從蘭寧小姐手上接過那張摺起來的紙,我不解地將其攤開,上面不像之前從妠珈小姐那裡拿到的一片空白,而是畫有一個表格。
這個是……課表嗎?!
眨眨眼,我意外的看著這個表格,最上面一行的格子裡標記著星期一到星期五,然後下面的方格裡則是有各種不同、看起來像是課程名稱般的字彙──藥草知識學、武器知識學、妖獸基本知識、種族學,還有地理……?!
這不管怎麼看都像是課表啊!
但這是怎麼回事?放眼望去,各種的課程填滿了所有的格子,一個空格也不剩──雖然說格子由上往下數,不含星期註記的那格的話僅有六格,可是這也未免太……
「這是考量小楚妳的需求後所暫定的課表。」
「欸?」我呆愣。
考量我的需求後所暫定的課表?
「既然小楚妳跟庫恩特都將要成為學校裡的新生,那就勢必得要參與學校的課程還有各種活動,畢竟這裡是學校嘛!就算你們只是想要在這裡蒐集情報也得要讓自己融入在學校中,遵守學校的規定、盡一個學生的本分──要是你們只想著要蒐集情報而沒有參與課程,整天就只是閒晃著的話也會讓其他學生起疑哦?」
蘭寧小姐解釋著,嘴角隨著她所說的話慢慢上揚。
「尤其是小楚妳絕對不能不上課。」湖水藍色的雙眸對上我的,在那雙瞳中透著認真,「儘管在妳的資料上有註記妳是來自鄉下,很多事情妳不清楚也情有可原,但妳對這時代瞭解的程度實在太低,不好好上課補充知識的話反而更可疑,一不小心因此而洩漏了自己的身分也很有可能呢。」
「啊?」因此洩漏自己的身分?雖然說我確實是對於這時代的事情瞭解不多,但會因此而洩漏我自己的身分什麼的──應該不至於吧……?
「總之,考量到妳需要補充一些所需的知識,我就擅自先幫妳排定了暫時的課表。」蘭寧小姐突然從我手中抽走那張課表,然後將課表面對我,並用手指上表格,「這張表上的所有課程都是些理論知識的課程,課堂中不會有需要實際戰鬥的情況,這樣妳就可以不用擔心性命安全,也不用擔心會遇上麻煩的傢伙了。」
麻煩的傢伙?
「所謂的麻煩的傢伙基本上都會對實際戰鬥有高度興趣,至於這種理論啊、知識啊幾乎是沒有興趣的,所以跟妳上同個課程的同學相對來說安全很多,搞不好妳也可以因此在課堂上認識一些人並成為朋友喔?」
成為……朋友……?
「嗯,或許還能夠從他們身上收集到庫恩特想要的情報這也很難說,但不試試看總是不會知道結果……小楚?小楚?怎麼了?」
「啊、抱歉,我閃神了一下。」
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閃過了腦海,一瞬間我像是當機一樣沒了思考,自然也沒有聽見剛才蘭寧小姐到底講了什麼。
「蘭寧小姐,妳可以再說一次剛剛說的話嗎?」我很抱歉的請求道。
「……」意外的,蘭寧小姐在聽聞我的請求之後並沒有馬上給我答覆,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好像在安慰我一樣,讓我感覺有點溫暖。
「小楚,我相信妳一定可以辦得到的。不論是在這裡以自己的身分行動,還是平安的回到妳本來的時代。」蘭寧小姐的話突然地轉為輕柔,好像一名慈藹的長者在給我信心一般,「而且,有庫恩特在也有我們在,要是遇到問題就找我們幫忙,不論是什麼問題我們都會盡力幫妳解決,所以不要太擔心,多相信自己一點吧。」
多相信自己一點嗎……?
我真的可以嗎?要我在這個對我來說幾乎未知且每走一步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時代裡以自己的身分行動什麼的……
『遇到危險或是無法解決的事情的時候叫我不就得了?』
正當不安在心口蔓延開來時,腦海裡傳來了庫恩特的聲音。
『妳要是不敢自己行動,就讓我代打。』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他的聲音聽起來讓我有種強力後盾的感覺,『反正只要有妳的身分在,我借用妳身體的時候也可以直接用妳的樣貌跟身分行動,低調行動之餘也不必擔心因貝魯伊歐的名號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說起來也是挺方便的。』
讓庫恩特以我的樣貌跟我的身分行動……這好像可以喔?
我跟庫恩特畢竟是使用同一個身體,如果真的不行就請庫恩特幫忙,然後如庫恩特需要的話也可以直接使用我的身分來蒐集情報,比起貝魯伊歐低調又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嗯……確實可行。
但──『如果我需要幫忙,你真的會出來幫我嗎?』
如果在需要庫恩特救場的時候他不願意出來的話──
『妳是白痴嗎?』傳入腦袋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不悅,『我跟妳共用同個身體,不幫妳我是要幫誰?再說,我不幫妳是想搞死我自己嗎?』
這麼說……好像也是齁……?
『廢話!妳的腦袋到底是裝什麼?』總覺得可以想見庫恩特額間出現青筋的模樣。
『對不起……』
面對他的怒火,我有些尷尬的合掌道歉。
「小楚?怎麼了?」
「咦?什麼怎麼了?」但後續妠珈小姐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並且發現自己正擺出合掌的姿勢……
「沒、沒什麼啦,哈哈……」我打哈哈的帶過,視線先是轉到別處然後又轉了回來,接著我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開口:「那個,我跟庫恩特談過了,我──願意試試看以自己的身分在這裡行動。」
※
人生中,很多時候是因為一個選擇而有所轉變。
當時的我告訴蘭寧小姐以及妠珈小姐說願意試試看以自己的身分行動,僅只是因為就當時的狀況來說,這麼做對於我或是庫恩特來說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同時,或許還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為了能在這學校裡低調的行動、並且從不同的地方或人身上蒐集有關於貝魯伊歐的情報,這樣的決定應該是最好的。
再說,有庫恩特的協助跟蘭寧小姐、妠珈小姐等人的幫助,儘管多少還是有些不安但確實可以嘗試看看──
然而,當時主動下了這個決定的我並不知道……這個決定對於之後在這個學校裡生存的我而言、會帶來多大、多深刻的影響──
更甚至,轉變了我的一生。
※
「……好。」
聽聞我的回答,妠珈小姐跟蘭寧小姐先是互相交換了個眼色,接著妠珈小姐朝我點頭吐出一個好字。
「雖然說扯上這件事情並非我的本意,但既然小楚妳已經決定了,我會幫妳把該處理的手續處理好的。」
說完話,妠珈小姐向我湊近,然後她將雙手放在我的肩上並微微將身子蹲低,她的頭跟我的頭平高,褐色的雙眼透著眼鏡的鏡片與我相視。
「小楚,妳聽好了,雖然以妳的身分在這所學校裡行動跟庫恩特相比是比較低調,但在行事上妳還是要特別小心。」
「咦?」特別小心?
「嗯,尤其要小心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妳是從過去來的。」
鏡片後方的眼眸中透著無比的認真。
「呃,嗯,當然,我不會隨便告訴其他人的。」我眨眨眼後點頭。
來自過去的事情我自己很清楚是絕對不可以隨便說的。
「如果遇到不知道的事情就說不知道,如果遇到沒辦法回答的問題也可以推托給嵐寧,知道嗎!」
「喂、妠珈──」
「妳是小楚“名義上的遠房親戚”,不找妳找誰?」
面對蘭寧小姐的叫喊,妠珈小姐很淡定的回道。
「找妳處理應該再正當不過了不是嗎?」看著蘭寧小姐,妠珈小姐的背後感覺好像冒出了些許的火苗。
「讓小楚以她自已的身分在學校裡行動是妳出的主意,妳不會事到臨頭想逃避責任吧?」站直身體、放開了在我肩上的手後,妠珈小姐朝蘭寧小姐步步逼近:「都把我給拖下水了,妳應該不會這樣想吧?嵐寧?」
一字一句咬得很重的話語中帶著質問的意味,從妠珈小姐身上也感受到一種凝重的壓迫感。
「……怎麼會呢?我一定會盡全力的協助小楚的。小楚從那麼遙遠的過去來到這陌生的時代,妳難道忍心不幫助她?」面對妠珈小姐的壓迫感,蘭寧小姐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她表現得相當稀鬆平常,「換作是妳應該也會盡全力幫助她吧?而且──」
她湊到妠珈小姐的耳邊,開口說了些什麼我沒辦法聽見的悄悄話。
「……唉,妳還是離我遠點,沒必要的話我不想跟妳扯上太多關係。」
只見聽完悄悄話的妠珈小姐閉著眼好像在思考什麼,不一會兒後她將湊近她的蘭寧小姐推開,然後她又將視線轉回到我身上:「對了,說到這個,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雖然小楚妳確定是來自過去的時代,庫恩特也證實了這件事,但是究竟為什麼庫恩特會跟妳一起行動?照理來說妳所在的那個時代應該還沒有──」
「我之所以會跟慕曉楚一起穿越“時間狹縫”,是因為我那時就在她所在的時代。」從我的口中吐出了沒有進入腦袋思考的言論打斷了妠珈小姐,是庫恩特!
他大概是在我還沒回過神來前就搶去了這個身體的發言權!
「我從未來去到過去,再從過去回到未來。」
然後我在呆愣間聽見從自己口中吐出了令人訝異的話語。
……從未來去到過去,再從過去回到未來?這不就跟我剛剛想的一樣嗎!也就是說庫恩特先從未來到了我的那個時代,而後再跟我一起回到未來?
不對,等一下。如果說庫恩特先從未來來到過去,那為什麼他不自己回到未來而是把我還有小啾跟帕恩一起帶過來?還有,為什麼當初庫恩特要來到我所在的那個時代?是恰巧嗎?還是說是有其他的理由……?
突然間,各種疑惑接連浮現在腦海中。
「……你先前說你失憶的這件事,果然是騙人的吧?」
現場寂靜了好一段時間後,先開口的是一臉認真的妠珈小姐。
「不,是真的。」我的視線無意識地轉動到跟妠珈小姐對視,應該是庫恩特移動了視線,接著他緩緩的開口:「關於我為什麼要去慕曉楚所在的時代的原因我一點也想不起來,我只記得自己叫做庫恩特.貝魯伊歐,還有我的靈魂是被迫跟身體分開並關在這個戒指裡頭的。」說到後面,庫恩特將戴在手上的戒指拔了下來。
「這個戒指不是普通的戒指,它是可以乘載力量、術式還有靈魂憑依的媒介,同時它也是貝魯伊歐一族的信物。」他一邊解說一邊將戒指在兩人面前展示,「在戒指裡醒來之後,我發現戴著戒指的慕曉楚跟我有很相像的波長,打算要借用她的身體時,時間狹縫突然打開,我們就一路來到了這裡。」
打算要借我的身體?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嗯?等等?
這怎麼好像是“那時候的夢”?那個威凱變成了庫恩特的夢……該不會那其實不是夢是現實?
「你說你的靈魂是被迫跟身體分開並關在戒指裡頭,但為什麼得這樣你想不起來,而且,你也不記得你為什麼會到小楚所在的那個時代?」
「對。」
「那麼其他那些你所知道的事情呢?比方說在“時間狹縫”裡的“時間異獸”,還有貝魯伊歐獨有的技能“共感”,這些你又該做何解釋?」
「其他的東西──包括妳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後來才想起來的。」
面對妠珈小姐有些緊迫盯人的問題,庫恩特的回答都很肯定,而且回答的很快,感覺不像是在說謊。
「我說啊,要是我沒有失憶,我現在根本不需要蒐集貝魯伊歐的情報、直接回去不就行了?哪還需要在這裡跟妳們廢話?」將戒指戴回手上後庫恩特看著妠珈小姐,語調趨向不悅與冷漠。
「這……」
「好了停──!妠珈妳就到此為止吧。我之前不是已經跟妳說過庫恩特應該是真的失憶了沒錯嗎?」妠珈小姐本來好像還想再講什麼,蘭寧小姐突然一個箭步跳到我們跟妠珈小姐的中間阻斷了交流的視線,隨後她並肩站在妠珈小姐的旁邊,右手勾上對方的肩然後拍了拍:「妳就這麼不相信我嗎?真令我難過──」
「夠了,妳離我遠一點。」嫌棄的把明顯看起來就是在假難過的蘭寧小姐推開,「誰都可以相信就妳不能。」這畫面好像有種既視感?
「欸──」
雖然妠珈小姐的話聽起來有點重,但蘭寧小姐似乎並不介意,她誇張的發出聲音然後可憐兮兮的站在妠珈小姐身旁,只是這樣一點也沒有引起對方的同情。
「好了,既然事情已經都確定好了,我也差不多開去希姆那邊了。」忽略蘭寧小姐的可憐兮兮,妠珈小姐轉身面向門口,「關於小楚入學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當然,我不會把小楚跟庫恩特的關係告訴希姆,也會把兩個人的資料刻意分開。」
她背對著我和蘭寧小姐開口,我看不見這時妠珈小姐臉上是什麼表情,但聽她的口氣感覺應該是很嚴肅的表情。
「……這幾天你們兩個都先好好休息、恢復一下體力跟精神力,我會跟希姆說讓她最快兩天後再過來看庫恩特。」後來,她突然又轉回身子,「兩天的時間我想應該是足夠的吧?」
庫恩特沒有馬上回應。
他沉默的看著妠珈小姐好一會後才微微張口給了個不確定的答案:「應該可以。」
確定沒問題嗎?我有點擔憂。
這是我首次知道庫恩特有可能沒辦法以他自己的樣貌現身,但這件事就現在的狀況而言可以算是一件大事。
如果庫恩特沒有辦法以他自己的樣貌現身,那我就必須以我的身分來見藍希姆校長……這不管怎麼想好像都不太妙。
「嗯……為了預防希姆臨時過來看,嵐寧妳這兩天就先待在這裡把風吧。」
盯著我們看了良久後,妠珈小姐轉頭跟蘭寧小姐說道。
「我知道了,包在我身上吧。」乾脆的同意後,蘭寧小姐拍胸脯保證,「這兩天我也會再替他們做些檢查,妳如果有空就過來看看吧。」
「好。」沒有半點的不悅或嫌棄,妠珈小姐聞言後只是輕輕點頭,「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好好休息。」
簡單道別之後,妠珈小姐步出了這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