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這是在起內鬨的意思嗎?」
跟庫恩特共用著同一個身體的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那滿腔的怒火,然而另一位當事者,應該說是挑起這爭端的人卻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戲的樣子。
「我是無所謂啦──反正能看到一個人分飾兩角吵架也是挺有趣的。」
娜嘉小姐的聲音悠悠響起,語調和庫恩特的形成強烈對比。
愉悅的口氣搭配上富含嘲諷的話語以及那勾勒出美麗弧線的笑容,雖然沒有挑明但我很明顯的感受到她是在刻意刺激庫恩特。
以一個看好戲的人的身分。
「啊?妳哪隻眼睛看到我一個人分飾兩角吵架?」然而意外的,一登場就奪去身體主導權的庫恩特並沒有因此而表現得更加火大,他很淡定的直視著娜嘉小姐做出回答,「難道妳的眼鏡是裝飾品嗎?」
諷刺的話語不落人後。
我有種在看八點檔的既視感。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那些有的沒的嗎慕曉楚!』
才剛想完,腦袋中出現庫恩特的怒喊。
真的很像嘛……雖然對庫恩特的暴怒感到歉然,但我真心的覺得這氛圍很像是八點檔。
只差沒有兩方互罵的火爆場面。
『妳──』
「我這副眼鏡確實算是裝飾品呢。」
就在庫恩特暴怒的話語即將又要再次響起且我正對此感受到不妙之際,娜嘉小姐的聲音蓋過了那個即將爆發的怒火。
「噢不,更正確的來說這是種輔助用品。」
「哈?」
庫恩特的視線隨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映入我們倆眼中的是摘下了眼鏡的娜嘉小姐的面容──原先被眼鏡蓋住鋒芒的褐眸閃爍著光輝。
「有的時候需要一些額外的東西來蓋住某些東西的時候,這些輔助品就很巧妙的派上用場了。」她邊說邊將眼鏡掛在胸前的口袋上,「姑且不論其效果有多好,至少能夠達到最基本的要求我覺得就很足夠了。」
「你不這麼認為嗎?庫恩特.貝魯伊歐?」
直視而來的視線幾乎直透到我們眼底。
彷彿就要被對方給看透一般,我們與娜嘉小姐之間的氛圍也倏地轉換,跟剛剛的氣氛絕然不同。
聽來明顯是話中有話的說話方式、閃爍著光輝且銳利的眼眸以及逐漸被嚴肅的神情給取代的面容,這樣迅速的轉換自己的形象讓我覺得剛剛看見的娜嘉小姐好像是不同的人似的。
難道剛剛那個充滿了興奮與雀躍又有點讓人感覺瘋狂的娜嘉小姐是哪個人格不小心跑出來了嗎?不管怎麼想好像就只有這個可能了啊。
等等,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
現在的娜嘉小姐該不會是那什麼多重人格中其中之一?畢竟跟一開始給人的感覺也不太一樣……
「……我想我應該沒有義務要回答妳的問題吧?」就在我對娜嘉小姐的形象感到有些錯亂的時候,庫恩特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不過妳這問題問的還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如果妳是打算拿那種對慕曉楚說話時的方式來套我的話的話我勸妳還是省省吧,我沒有像她那麼笨。」
他的視線隨著話語淡定的回望著娜嘉小姐,絲毫沒有受到對方的視線影響,但在從容之間他還不忘記損我一番。
我這樣哪裡算笨了──
「哦呀?看來你一直都在偷聽我們說話?」對上庫恩特的嘲弄,娜嘉小姐倒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並且用視線上下打量起我們,不,應該說是庫恩特。
「既然醒了不是應該出個聲嗎,這麼默不吭聲的躲著還真是惡趣味呢。」
「惡趣味?與其說我,倒不如說妳趁著我失去意識的時候還想從這傢伙身上套出情報更惡趣味吧?」
用拇指指著自己,庫恩特的語氣中聽來很是不滿。
「不,這你就錯了,我只不過是想跟小楚聊個天順便等你清醒而已,怎麼能說我是在套情報呢?再說,你什麼也沒說我怎麼知道你已經醒來了呢──啊,這麼說來小楚應該也不知道你早就醒了吧?」
微微歪頭,娜嘉小姐的話語透著無辜的氣息,她眨眨眼然後回以微笑。
對,沒錯!我根本不知道庫恩特醒了!
如果我知道庫恩特醒了的話那我也就不用面對剛剛那種情況啦!剛剛那種狀況下要我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我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我還能說什麼啊!
都被這樣問了我還能不報上自己的名字嗎?要是不報上自己的名字我還真的無法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既然醒了不是應該先跟我說一聲的嗎?怎麼會到現在才……等等,這麼說起來庫恩特明明是醒著的卻只是靜靜看著事情的發展直到現在?
也就是說庫恩特──剛才並沒有打算要出面解救我的處境?
一瞬間,我感受到心口上的震盪,就像是突然間聽到什麼噩耗般的震盪。
庫恩特他──
「哈?妳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有說我早就清醒了嗎?」
愕然間,我感覺到我的嘴巴、不,是庫恩特的嘴巴又開始動了起來。
似乎是聽見了我的心聲,庫恩特一開口彷彿像是在向我解釋一樣。
「本來按照我現在的狀況確實是還會再睡一陣子沒錯,不過耳邊一直迴盪著妳那充滿崇拜的高亢語調,想不被吵醒都難吧?而且這還不是最令我感到火大的地方。」
他眨眨眼,接著我感受到他皺起眉心,視線銳利地朝娜嘉小姐望去。
「好不容易從重重的疲累感中找回意識,沒想到一聽見的就是妳們兩個似乎已經變熟絡的交談,感覺還真不爽啊。」
庫恩特說到最後特別咬牙切齒表達出他的極度不滿。
「啊啦,這樣聽起來你似乎是也想要加入我們之間的話題呢?覺得沒跟到所以產生了不滿?還是說是羨慕呢?」
「……」
庫恩特對著滿臉笑容的娜嘉小姐比出了中指。
「別講那種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屁話。我只想知道在我還沒醒過來之前妳們究竟談論了些什麼而已──尤其是慕曉楚這個白痴不知道是不是都把不該講的講出來了。」
在庫恩特冷淡的話語間,我彷彿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背後射來足以刺穿我的視線,然而當我回頭時卻沒有其他東西,只有包圍著我的一片漆黑。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跟庫恩特的位置已悄然交換,現在的我又回到了那個不知道是在哪的充滿漆黑的空間──雖然不確定這是在哪不過以我跟庫恩特的狀況,我猜這裡或許是“身體深處的一個空間”──畢竟我跟庫恩特共用一個身體,而現在正在使用身體的人是庫恩特所以我就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這感覺有點像是我跟庫恩特交換位置,然後我回到休息室去待命一樣。
儘管這個地方一點也不像是休息室就是了。除了漆黑一片還是漆黑一片。
而剛剛我感受到有視線射來的身後,當然也沒有庫恩特的存在。
剛剛所感受到的視線或許是因為庫恩特的話所產生的錯覺?
「哦?還有什麼不該講的嗎?真想知道呢。」
「這就要問看看慕曉楚那個笨蛋究竟講了些什麼了。」
娜嘉小姐的聲音傳入耳裡,在我眨眨眼後我瞬間離開了那個漆黑的空間,好像又回到我的身體那樣,只是現在使用這個身體的人並非我本人而是庫恩特。
在我的目光再次與外頭的庫恩特的視線重疊時,我感受到庫恩特的視線直盯著娜嘉小姐,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而在對面的娜嘉小姐直直地朝庫恩特望來,我彷彿可以看見他們倆之間因視線而擦出的火花。
『我、我才沒有講什麼不該講的啊!』我忍不住提出抗議。
除了名字以外的我什麼也沒說啊!
不對,是說我除了名字以外還有什麼事情能說啊!
就算再怎麼樣我也不至於會那麼笨好嗎──
「小楚的話,不就在你的體內嗎?問問她不就得了?」
「不用妳提醒我也正有此意。」庫恩特像是完全沒有聽見我的抗議的樣子,他蹙著眉心並且強勢的開口:「不過在跟她算帳之前我想就先從妳開始吧。妳這樣刻意的接近她究竟有什麼企圖?」
「啊啦、你這麼兇會讓女孩子對你沒好感的哦。」
娜嘉小姐用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頭微微側著並且在臉上滑開一抹讓人猜不透的微笑──雖然我覺得這笑容很有捉弄人的意味就是了。
尤其是搭配上她所說的話語。
「……別把話題扯開,快點回答我的問題。」但顯然庫恩特絲毫不受影響。
他在意的大概只有他所想要知道的事情而已。
「嗯──」娜嘉小姐用她的視線打量著我們的方向沉思了好一會兒,本來以為她是在思考究竟要怎麼回答庫恩特的問題,但他接下去開口說出來的話語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看來我大概知道你跟小楚之間的差別了,小楚的個性跟你完全不同呢。」
話題依然圍繞在我的身上。
我明明不是重點啊──再這樣下去會不會沒辦法把話題從我身上帶開啊?我是無辜的啊!我什麼都沒做!
兩位可以不要再聚焦在我身上了好嗎……這瞬間我一度很希望我自己就站在他們倆的中間然後懦懦的這樣開口。
怎樣都好,總之我不是話題的主角啊!
「妳這傢伙──」正當我在心裡如此吶喊之時,我清楚的感受到庫恩特的額頭冒出青筋,「如果妳不打算認真回答我的問題的話就別在這裡跟我瞎扯淡,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脫口而出的話語飽含著憤怒的情緒。
接著庫恩特有了新的舉動──他側過臉望向另一邊的床沿及床邊的空地,然後他挪動身子──似乎是打算要下床的樣子,然而他才剛挪動一點位子,從腹部、背部、雙腿,幾乎是從身上各處都傳來痛楚。
『啊──』
「……!」
相較於我的驚呼,庫恩特的反應淡定許多。
在全身疲累與像是被拉扯般的痛楚中我只感覺到他緊皺起了眉頭,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像是感受到痛楚的表現。
是因為這樣子的痛楚還在可接受範圍的關係嗎?倏地,我腦海中閃過這樣的疑問,然而我並沒有向庫恩特尋求答案。
不,正確來說是我沒有辦法。
雖然現在所感受到的痛楚跟剛醒來的那時相比並沒有比較強烈,但或許是因為庫恩特大幅移動的關係,從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楚震撼了我的知覺,那感覺就像陣陣波瀾般漸漸將我吞沒。
在我剛醒來的時候我並不敢隨意移動。
光是從娜嘉小姐手中接過水杯就覺得肩膀傳來了陣陣疼痛,要是隨意移動恐怕就不只有那一點疼痛而是劇烈的──身上纏繞著的那些繃帶還歷歷在目。
更多的是那深刻烙印在腦海中的、怵目驚心的受傷過程。
然而結果亦如我所料。
確實,現在感受到的痛楚並沒有比當時強烈,可是一陣陣痛楚從身體各處傳來就像是把效果往上疊加似的。
是痛,是酥,是麻;我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形容這種多層次而且又複雜的感覺。
恍然間,我突然發覺自己正在顫抖。
那是沒有經過大腦指示的、反射性的行為動作。
不知何時又包圍著我的寂靜且漆黑的空間中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還不行嗎。」
隨後,在我緊抱著自己的雙臂、嘗試著讓自己停止顫抖並且努力舒緩蔓延在全身的痛楚時,庫恩特喃喃自語的聲音傳入耳中。
「真是的,別那麼激動嘛。」緊接在後的是娜嘉小姐的聲音。
「我說你啊,那種傷勢可不是睡幾個小時就能夠回復的小傷呢。」循著聲音,庫恩特抬起了頭,一瞬間,我們倆的視線中映入娜嘉小姐近在咫尺的身影,「就你這種狀況還想要做些什麼是不可能的。」
不知何時又走到床邊的娜嘉小姐抓住庫恩特的肩膀硬是把他壓回原位。
「唔呃!」
『啊──!』
她一舉就引發兩個人的哀叫……呃,好吧,是只有我的哀叫。
庫恩特只發出了吃痛的悶哼。
明明我們是共用同一個身體,庫恩特感受到的痛跟我感受到的似乎不太一樣。
雖然有“共感”但因為我們兩個可以忍受的程度不同的關係所以感受到的痛楚也不同嗎?擦去因痛覺而滑下臉龐的淚,我暗自下了可能的答案。
「唉,沒辦法了,這種事情本來不該由我來說的,不過看這情況……我要是再不好好回答你的話似乎也說不過去呢。」
庫恩特抓著發疼的肩膀,吃痛的狠狠瞪向娜嘉小姐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眉心也隨視線越發緊促。
接下來鐵定又要大吼些什麼來表達他的不滿吧?我如此猜測。
然而,後續的發展並未如我所料,庫恩特並沒有多說些什麼,他就只是靜靜瞪著娜嘉小姐。
『庫恩特?』我疑惑地喚了聲。
然而並沒有任何回應。
庫恩特的視線依然緊盯著娜嘉小姐。
『……發生什麼事了嗎?』我不放棄地再次開口詢問。
「也好,就如你所願的來說些正事吧。」
結果我依然沒有得到庫恩特的回應。
反倒是在視線中的娜嘉小姐先有了新的動作,她語帶神秘地將自己開的話題接續下去。
「首先,你想的沒錯,我確實是有企圖的接近小楚──不過那也只是出自於我對於你的好奇心,我想要更加瞭解你,庫恩特。」
娜嘉小姐那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字句傳入耳中,接著我感受到我整個人抖動了一下。
「能不能別用認真的臉說出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話?」是庫恩特。
我所感受到的抖動是來自於庫恩特。
伴隨著脫出口的話語,我幾乎可以感受到庫恩特的嫌棄。
「頭皮發麻?」而面對庫恩特的嫌棄,娜嘉小姐卻顯得相當愉悅,「真令我難過啊,我可是很認真的呢。」
雖然她語帶遺憾但臉上的笑意卻不減反增。
「你或許不知道,但貝魯伊歐一族對於人們來說是充滿了神秘的種族,想多瞭解一點不是人之常情嗎?」
「確實是這樣沒錯。」似乎是被娜嘉小姐的話語給吸引了注意,庫恩特點頭表示同意,然後我感覺到他把本來緊抓肩膀的手放開:「不過,應該不是只有這點吧?」
他正面對上娜嘉小姐。
在他說話時肩膀還隱約傳來些許的痛感。
「唉呀,你敏銳的讓我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相信你真的失憶了呢。」
「敏銳跟失憶沒有直接關聯吧?就算我失去記憶,身體的感知是不會改變的。」
雙方之間又再次串起了對話。
這次的對話感覺應該真的可以知道些什麼──儘管我的第六感一直都不是很準但娜嘉小姐的語氣聽來應該不會再扯到其他地方去了。
嗯,應該。
「嗯──」娜嘉小姐擺出思考的動作並且意味深遠地發出單音節,然後她就這麼帶著意義不明的笑容(或者應該說是別有用意的笑容更為恰當也不一定)凝視了庫恩特好一陣子;就在我覺得她這次凝視的時間有點過長、搞不好又在想什麼其他事情、甚至很有可能又要和庫恩特進行新一輪的爭論時她才又再次開口:「既然這樣就如你所願直接進入正題吧。」
一瞬間我有種心中的大石頭被放下的感覺。
太好了。還好娜嘉小姐沒有繼續跟庫恩特追究關於失憶的事。
要是真的那樣發展不曉得他們倆之間會因此爭論到什麼時候──依照先前和娜嘉小姐談論的經驗來看,娜嘉小姐是個會對她有興趣的事情相當執著的人,這點從她對於庫恩特是貝魯伊歐有極大興趣就看得出來。
不過顯然不是 “普通的”有興趣就是了。
娜嘉小姐給我的感覺逐漸朝著研究家邁進。明明是醫護人員,但是說老實話她一連串的行為與反應真的比較像是對某種事物有興趣、好奇的想要去了解更多,想要知道更多並且尋求各種問題解答的研究者。
而且是那種一定要追根究底的研究者,得不到滿意的答案就不會輕易罷休。
在還沒聽見娜嘉小姐接續的話語之前,我真的覺得接下來的發展有非常大的機率往我不希望方向發展,甚至有可能會更加與我們所期望的目標背道而馳,那樣可不是件好事。
儘管如此我還是對接下來會順利發展抱持著某種程度的期待……好險最後娜嘉小姐並沒有如同我內心所想的那樣行動。
事情算是很順利的發展下去了。
「事實上,我們是打算把你留在這裡,庫恩特.貝魯伊歐。」
我本來是這麼想的。
「哈啊?!」
但我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發展幾乎往我沒意料到的方向發展。
對,完全是意料之外。
恐怕連庫恩特也沒有想到。
「欸,你先別急,先讓我說完。」娜嘉小姐搶在庫恩特再次張開口但聲音還未發出之前開口並擺手制止,「對,你沒有聽錯,我們確實是打算要把你留在這裡,當然我們並不是要對你做什麼,而是考量到你自身的情況才做這個決定的。」
「這是什麼意思?」
『咦?!』
在娜嘉小姐開口制止之後,庫恩特把本來已經到嘴邊的話吞回肚子裡,不過後來娜嘉小姐所說的話語讓我和庫恩特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出困惑。
──雖然娜嘉小姐看不到我此刻的表情就是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我在開什麼玩笑,居然說什麼是為了你才打算把你留在這裡……這種話連我自己聽來都覺得很蠢。」娜嘉小姐說到後面擺出了有些像是自嘲般的表情。
「那麼就別說這種蠢話啊!」庫恩特皺著眉頭開口,似是不太能理解究竟娜嘉小姐為什麼要說出這種實在讓人難以置信的話。
儘管有些失禮,但我也有跟庫恩特相同的感覺。
只是撇除這些難以讓人置信的話語內容,娜嘉小姐給我的感覺依然不像是在說假話,更不像是在開玩笑。
有人會這麼認真的開玩笑嗎?呃,好吧,娜嘉小姐看起來也不是說很認真倒是真的。
「沒辦法,因為這就是事實。」聳聳肩,娜嘉小姐繼續將話題接下,「先不論你失去記憶的這件事情是真是假,但我很確定你想盡快離開這裡──如果按照你先前說的說詞,我想你應該是打算離開這裡去外面找你的記憶吧?」
收起那自嘲的神情,娜嘉小姐此刻突然認真起來。
「就算是──」
「只不過以你現在的狀況恐怕是難上加難。」
庫恩特被打斷了話。
我感覺到他額間爆出了不太高興的青筋。
「根據你跟小舞交手的結果,你的實戰經驗比起我預期的還要糟糕,或許是跟你失去記憶有關吧?」娜嘉小姐似乎沒有注意到庫恩特的不滿,她逕自的說了下去,還有些刻意的歪頭表達她的困惑,「傳聞中的貝魯伊歐一族應該不只是這樣才對呀,至少不會連一個食族都贏不了吧?」
庫恩特額間上的青筋更加明顯了。
「妳想說什麼就直說,不要再繼續拐彎抹角。」
「你還真是沒耐心啊。」娜嘉小姐眨眨眼,面露笑意。
「不斷拐彎抹角是妳說話的方式嗎?」
「別這麼說嘛,我是想要讓你了解事情始末──總之,我要說的是,以你這種程度別說你要去找回你的記憶,恐怕連在校門外的世界待上一天都不可能。」笑了笑,娜嘉小姐並沒有對於她拐彎抹角的部分做出回應,倒是非常直白的向庫恩特說出更加刺激性的話語。
「啊?妳憑什麼說不可能?」想當然爾,庫恩特被這一刺激就爆炸了。
連在體內的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校外的那些東西,級別可不比小舞差喔?」牽起一邊的嘴角,娜嘉小姐說話時多了揶揄的味道,「連小舞都沒有辦法對付的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老天會眷顧你、讓你在找回記憶的路途中順順利利而且不會遇到任何的生死交關吧?」
「……」
最後一個字傳入耳中,庫恩特的怒火頓時間消去了大半。
本來似乎有打算要講些什麼的樣子,但最後他並沒有真的開口。
「哦?不反駁嗎?看來你多少還是有點自覺的嘛。」與庫恩特的情緒相比起來娜嘉小姐的笑容幾乎形成反比,「如果小舞沒有對你手下留情,你的傷勢大概會比現在還要嚴重許多哦。」
嘴角牽動而成的彎線愉悅得有點刺眼。
「我知道。」庫恩特的視線往旁邊飄移,開口咕噥,「以那小鬼的程度,她要是願意也是可以直接殺了我的。」
「是嗎,所以你知道小舞是在試探你?」
「不,她的殺氣很重,完全不讓人覺得她是在試探我……怎麼說呢,應該比較像是獵食者在把玩食物的感覺吧。」庫恩特眨眨眼,視線又重回到娜嘉小姐身上,「真的發現她是在試探我,是因為她的攻擊幾乎避開了致命傷害。明明大有機會可以給我致命一擊卻不把握機會動手,不是很奇怪嗎?」
大概在庫恩特講完話後過了三秒,娜嘉小姐開始鼓掌──嗯,與其說是鼓掌,不如用拍手來形容我想會更加恰當。
「真是不錯的觀察力。」停止拍手後,娜嘉小姐說出了讚許的話語,「確實,小舞在戰鬥中很喜歡捉弄她的對手,她非常喜歡試探對手的能耐,不過有時候玩上癮了很有可能會不小心把她的對手弄死,這是我們唯一擔心的地方。」
「像你現在這樣的傷勢已經算很不錯了,你要慶幸小舞有記得手下留情。」
「妳這麼說的意思是我還得為她留我一命感到心存感激是嗎?」挑起眉,庫恩特完全不認同娜嘉小姐的觀點,「妳曾經說過你們派她來是要帶我回來對吧?既然這樣難道沒有其他人選嗎?選一個隨時有可能不小心失手殺了對手的小鬼來,你們真的有打算要讓我活下來嗎?」
……!
對耶,這麼說起來,確實,如果像庫恩特所說的、那麼娜嘉小姐他們為什麼要讓小舞來帶我們回到這裡呢?
明明知道小舞的個性──
「哈哈哈……」對於庫恩特的質疑,娜嘉小姐反常的打哈哈傻笑,接著她說出了連我都覺得是在說笑的話:「這也沒辦法嘛,為了趕在你真的離開下水道前把你帶回來,我們只好找距離最近的人去囉。至於那時候剛好在下水道附近的就是小舞,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呢。」
……你們好歹也評估一下人選的適合度啊!我忍不住吐槽。
「……你們是白痴嗎?」而庫恩特的反應更加不留情。
「喂喂,要是那時候有其他人選的話──我們也不會這麼隨便好嗎?再說,萬一我們派了其他人選卻因為距離的因素而導致追不上你該怎麼辦?」娜嘉小姐擺出苦笑的神情,語氣很認真的是想要替自己平反,「老實說,我們可一點也不希望你因此而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呢。」
「哈?你這是在瞧不起我嗎?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別開玩笑了──」
「事實就是這樣,連小舞都沒有辦法打贏的話更別說是要挑戰駐守在校門口的巨石像了;儘管你覺得你可以,但看看你現在的傷勢,你自己究竟有多少能耐應該很明顯吧?」
娜嘉小姐非常淡定的打斷了庫恩特的話,她一邊說,語氣也逐漸加重;接著她伸出食指指向我們這邊,證據確鑿。
我的腦海裡瞬間閃過那些纏繞在身上的繃帶。
然後庫恩特意外的閉上了嘴。
本來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我也以為他可能會向娜嘉小姐抗議一直被打斷講話之類的,但他卻把那些話吞回肚裡、甚至也完全沒有開口反駁的打算。
他靜靜的看著娜嘉小姐,雙手慢慢地握緊成拳頭。
對於他的反應我相當意外,可是我也無法想透他此刻的想法。
「當然,也許你可能會告訴我你並沒有使用全力、也有可能你真正的實力在小舞之上,可是就現在的結果看來是完全不行呢。」
在這之後,娜嘉小姐繼續開口,話題依然圍繞在庫恩特的實力上頭。
接在愉悅的句尾之後她朝庫恩特揚起帶有嘲諷意味的笑容。
沉重的氣氛不出幾秒又變回到本來的模樣,娜嘉小姐究竟在想些什麼也是令人摸不著頭緒,跟庫恩特一樣。
『我跟她才不一樣,別把我跟她混為一談。』
突然傳入腦海的聲音讓我嚇得整個人彈了一下。
『還有,別說是妳了,我也搞不懂這傢伙究竟在想什麼。』
是庫恩特的聲音。
不是從他的嘴巴發出,而是直接傳入我的腦海。
應該是只有我們倆個能聽見的話語。
『如果是要酸我的能力不夠,那她大可以直接挑明;但是她卻瞎扯了一堆感覺完全不是重點的話,讓人搞不懂她究竟想說些什麼、或是有什麼目的……』
『……庫恩特?』
庫恩特的話說到一半,他的聲音突然消失不見,本以為他很快就會把想講的話接續下去但幾秒過去、後半段的話卻沒有如我所想的傳來。
困惑間,我喚了他的名字並等待他的回應。
然而,期待中的回應並沒有到來,我跟庫恩特的聯繫彷彿突然中斷了似的。
「嗯……還是說、其實你是不想要讓我們知道你全部的實力呢?這麼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呢。」
緊接在後的是傳入耳中的娜嘉小姐的聲音。
透過庫恩特的視線,我看見她稍稍偏側著頭露出笑容,一副就像是在說著“我猜對了嗎”的模樣。
又是在打探些什麼嗎?聽著娜嘉小姐的話,我自然而然的閃過這樣的想法。
確實就像庫恩特說的,娜嘉小姐所說的話有絕大部分聽來都不像在說重點,但仔細的去分析她前後句的對應卻又好像是圍繞著某個中心點打轉,時而慎重、時而嘲弄,令人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想說些什麼。
這感覺……感覺就好像她是刻意的在避開那些庫恩特想要知道的重點。
難道娜嘉小姐是故意這麼做的嗎?可是……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嗎?
『那種事恐怕只有她知道了。』
庫恩特!
『總之就先看看她到底還想說些什麼吧。』
驚訝之餘,庫恩特的反應聽來異常平淡,跟剛剛完全不同。
總覺得我好像錯過了什麼。
『庫恩特,你剛才的話只說了一半吧?後面呢?你應該還有其他沒說出口的吧?』
隔了一段時間才又聽見庫恩特的聲音,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有蹊蹺。
沒說出口的那些話恐怕就是我錯過的部分。
這樣看來庫恩特應該有其他想法!
『一半?沒啊,妳想太多了吧?我想說的就是那樣啦?』明明是這麼想的,然而庫恩特的回應卻與我所想的大相逕庭。
『我說妳啊,別多想那些有的沒的,對妳沒有好處的。』
從他的口氣聽來不像是有在隱瞞什麼,跟平常沒有兩樣,回答完還不忘順道叮嚀我。
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嗎?聽見庫恩特的話我很認真的如此思考。
強烈的違和感在心底悄悄蔓延開來。不知怎麼地,我無法擺脫那種異樣的感覺──我很確信,那後面確實有接續著什麼話語。
可是庫恩特卻不願意說出來。
是有什麼樣的顧慮還是……
『所以說,不是讓妳別想那麼多了嗎,有些事情妳還是別知道太多比較好,尤其是對現在的妳而言。』
大概是聽見了我內心的想法,庫恩特的聲音又再次傳入腦海,這次他的口氣聽來格外沉穩,但同時也有些無奈的氣息。
顯然是不想對此事多談的態度。
『可是──』
「你不回答我就當作是這麼回事了,庫恩特。」
娜嘉小姐的聲音跟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隨後庫恩特的視線再度與娜嘉小姐對上,毫無猶豫。
「你們要怎麼想是你們的自由,我沒有意見,但如果妳只是想要試探我究竟是不是如妳所想的那樣的話勸妳真的省省吧,繞這麼遠妳不覺得累我都累了。」
我跟庫恩特的對話在轉眼間被打斷,庫恩特再次與娜嘉小姐開啟了你來我往的對話進程。
「別這麼說嘛,我總是要確認一下你的狀況才有辦法繼續下去啊。」
「繼續下去?」
「嗯咳、這麼說吧,我是在評估你究竟有沒有那個可能──與我們交易。」
「哈?!」
庫恩特眨眨眼發出詫異的驚呼,雖然我不確定他此刻心裡想著什麼但我想他應該跟我有同樣的疑惑。
「嗯……說是交易好像也不太正確,準確一點來說,是我們想跟你做點協商。」
「這兩個是一樣的東西吧?」看著娜嘉小姐,庫恩特開口吐槽,「還有,我完全不認為我會跟你們做什麼交易。」隨後他搶在娜嘉小姐還沒說清楚講明白之前就表示拒絕。
「……你也拒絕得太快了一點吧。」娜嘉小姐面露尷尬。
「妳哪來自信覺得我會答應?」翻了個白眼,庫恩特如此回應。
「真是的……我也大概猜的到你是這種反應,不過你也至少等我說完你再給我答案吧?」重重嘆了口氣,娜嘉小姐很是無奈,「我什麼都還沒說你怎麼會知道我想講什麼呢?」
「八成是廢話。」
「……」
我似乎看見了娜嘉小姐額頭上出現青筋。
『庫恩特……』這樣好像不太好吧?我們不是應該要小心別惹麻煩……
「好吧,就姑且聽聽看妳要說些什麼吧。」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我的聲音,庫恩特下一秒馬上轉變態度,然後我看見娜嘉小姐額頭上的青筋也消失不見。
「好,剛才我有說過吧?我們的目的是要把你留在這裡……但事實上,我們並不完全是為了你的狀況才要把你留在這裡的,這點我想你心裡應該也有個底。」娜嘉小姐的語氣恢復成正常的口吻,她歛起笑容,異常認真地朝我們的方向望來:「雖然現在 還沒辦法告訴你我們其他的打算,不過,那或許跟你目前想做的事情有些關聯。」
「啊?」
「既然我們的目的有所關聯,不如就互相幫助吧。」娜嘉小姐再次揚起了笑意,那是跟不久前她在我面前談論貝魯伊歐時一樣的笑容。
「由我們來協助你成長以及找回失去的記憶,但作為交換,你得留在我們這裡協助我們,怎麼樣?庫恩特.貝魯伊歐。」
一樣燦爛而愉悅的笑容。
跟庫恩特共用著同一個身體的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那滿腔的怒火,然而另一位當事者,應該說是挑起這爭端的人卻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戲的樣子。
「我是無所謂啦──反正能看到一個人分飾兩角吵架也是挺有趣的。」
娜嘉小姐的聲音悠悠響起,語調和庫恩特的形成強烈對比。
愉悅的口氣搭配上富含嘲諷的話語以及那勾勒出美麗弧線的笑容,雖然沒有挑明但我很明顯的感受到她是在刻意刺激庫恩特。
以一個看好戲的人的身分。
「啊?妳哪隻眼睛看到我一個人分飾兩角吵架?」然而意外的,一登場就奪去身體主導權的庫恩特並沒有因此而表現得更加火大,他很淡定的直視著娜嘉小姐做出回答,「難道妳的眼鏡是裝飾品嗎?」
諷刺的話語不落人後。
我有種在看八點檔的既視感。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那些有的沒的嗎慕曉楚!』
才剛想完,腦袋中出現庫恩特的怒喊。
真的很像嘛……雖然對庫恩特的暴怒感到歉然,但我真心的覺得這氛圍很像是八點檔。
只差沒有兩方互罵的火爆場面。
『妳──』
「我這副眼鏡確實算是裝飾品呢。」
就在庫恩特暴怒的話語即將又要再次響起且我正對此感受到不妙之際,娜嘉小姐的聲音蓋過了那個即將爆發的怒火。
「噢不,更正確的來說這是種輔助用品。」
「哈?」
庫恩特的視線隨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映入我們倆眼中的是摘下了眼鏡的娜嘉小姐的面容──原先被眼鏡蓋住鋒芒的褐眸閃爍著光輝。
「有的時候需要一些額外的東西來蓋住某些東西的時候,這些輔助品就很巧妙的派上用場了。」她邊說邊將眼鏡掛在胸前的口袋上,「姑且不論其效果有多好,至少能夠達到最基本的要求我覺得就很足夠了。」
「你不這麼認為嗎?庫恩特.貝魯伊歐?」
直視而來的視線幾乎直透到我們眼底。
彷彿就要被對方給看透一般,我們與娜嘉小姐之間的氛圍也倏地轉換,跟剛剛的氣氛絕然不同。
聽來明顯是話中有話的說話方式、閃爍著光輝且銳利的眼眸以及逐漸被嚴肅的神情給取代的面容,這樣迅速的轉換自己的形象讓我覺得剛剛看見的娜嘉小姐好像是不同的人似的。
難道剛剛那個充滿了興奮與雀躍又有點讓人感覺瘋狂的娜嘉小姐是哪個人格不小心跑出來了嗎?不管怎麼想好像就只有這個可能了啊。
等等,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
現在的娜嘉小姐該不會是那什麼多重人格中其中之一?畢竟跟一開始給人的感覺也不太一樣……
「……我想我應該沒有義務要回答妳的問題吧?」就在我對娜嘉小姐的形象感到有些錯亂的時候,庫恩特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不過妳這問題問的還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如果妳是打算拿那種對慕曉楚說話時的方式來套我的話的話我勸妳還是省省吧,我沒有像她那麼笨。」
他的視線隨著話語淡定的回望著娜嘉小姐,絲毫沒有受到對方的視線影響,但在從容之間他還不忘記損我一番。
我這樣哪裡算笨了──
「哦呀?看來你一直都在偷聽我們說話?」對上庫恩特的嘲弄,娜嘉小姐倒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並且用視線上下打量起我們,不,應該說是庫恩特。
「既然醒了不是應該出個聲嗎,這麼默不吭聲的躲著還真是惡趣味呢。」
「惡趣味?與其說我,倒不如說妳趁著我失去意識的時候還想從這傢伙身上套出情報更惡趣味吧?」
用拇指指著自己,庫恩特的語氣中聽來很是不滿。
「不,這你就錯了,我只不過是想跟小楚聊個天順便等你清醒而已,怎麼能說我是在套情報呢?再說,你什麼也沒說我怎麼知道你已經醒來了呢──啊,這麼說來小楚應該也不知道你早就醒了吧?」
微微歪頭,娜嘉小姐的話語透著無辜的氣息,她眨眨眼然後回以微笑。
對,沒錯!我根本不知道庫恩特醒了!
如果我知道庫恩特醒了的話那我也就不用面對剛剛那種情況啦!剛剛那種狀況下要我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我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我還能說什麼啊!
都被這樣問了我還能不報上自己的名字嗎?要是不報上自己的名字我還真的無法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既然醒了不是應該先跟我說一聲的嗎?怎麼會到現在才……等等,這麼說起來庫恩特明明是醒著的卻只是靜靜看著事情的發展直到現在?
也就是說庫恩特──剛才並沒有打算要出面解救我的處境?
一瞬間,我感受到心口上的震盪,就像是突然間聽到什麼噩耗般的震盪。
庫恩特他──
「哈?妳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有說我早就清醒了嗎?」
愕然間,我感覺到我的嘴巴、不,是庫恩特的嘴巴又開始動了起來。
似乎是聽見了我的心聲,庫恩特一開口彷彿像是在向我解釋一樣。
「本來按照我現在的狀況確實是還會再睡一陣子沒錯,不過耳邊一直迴盪著妳那充滿崇拜的高亢語調,想不被吵醒都難吧?而且這還不是最令我感到火大的地方。」
他眨眨眼,接著我感受到他皺起眉心,視線銳利地朝娜嘉小姐望去。
「好不容易從重重的疲累感中找回意識,沒想到一聽見的就是妳們兩個似乎已經變熟絡的交談,感覺還真不爽啊。」
庫恩特說到最後特別咬牙切齒表達出他的極度不滿。
「啊啦,這樣聽起來你似乎是也想要加入我們之間的話題呢?覺得沒跟到所以產生了不滿?還是說是羨慕呢?」
「……」
庫恩特對著滿臉笑容的娜嘉小姐比出了中指。
「別講那種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屁話。我只想知道在我還沒醒過來之前妳們究竟談論了些什麼而已──尤其是慕曉楚這個白痴不知道是不是都把不該講的講出來了。」
在庫恩特冷淡的話語間,我彷彿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背後射來足以刺穿我的視線,然而當我回頭時卻沒有其他東西,只有包圍著我的一片漆黑。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跟庫恩特的位置已悄然交換,現在的我又回到了那個不知道是在哪的充滿漆黑的空間──雖然不確定這是在哪不過以我跟庫恩特的狀況,我猜這裡或許是“身體深處的一個空間”──畢竟我跟庫恩特共用一個身體,而現在正在使用身體的人是庫恩特所以我就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這感覺有點像是我跟庫恩特交換位置,然後我回到休息室去待命一樣。
儘管這個地方一點也不像是休息室就是了。除了漆黑一片還是漆黑一片。
而剛剛我感受到有視線射來的身後,當然也沒有庫恩特的存在。
剛剛所感受到的視線或許是因為庫恩特的話所產生的錯覺?
「哦?還有什麼不該講的嗎?真想知道呢。」
「這就要問看看慕曉楚那個笨蛋究竟講了些什麼了。」
娜嘉小姐的聲音傳入耳裡,在我眨眨眼後我瞬間離開了那個漆黑的空間,好像又回到我的身體那樣,只是現在使用這個身體的人並非我本人而是庫恩特。
在我的目光再次與外頭的庫恩特的視線重疊時,我感受到庫恩特的視線直盯著娜嘉小姐,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而在對面的娜嘉小姐直直地朝庫恩特望來,我彷彿可以看見他們倆之間因視線而擦出的火花。
『我、我才沒有講什麼不該講的啊!』我忍不住提出抗議。
除了名字以外的我什麼也沒說啊!
不對,是說我除了名字以外還有什麼事情能說啊!
就算再怎麼樣我也不至於會那麼笨好嗎──
「小楚的話,不就在你的體內嗎?問問她不就得了?」
「不用妳提醒我也正有此意。」庫恩特像是完全沒有聽見我的抗議的樣子,他蹙著眉心並且強勢的開口:「不過在跟她算帳之前我想就先從妳開始吧。妳這樣刻意的接近她究竟有什麼企圖?」
「啊啦、你這麼兇會讓女孩子對你沒好感的哦。」
娜嘉小姐用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頭微微側著並且在臉上滑開一抹讓人猜不透的微笑──雖然我覺得這笑容很有捉弄人的意味就是了。
尤其是搭配上她所說的話語。
「……別把話題扯開,快點回答我的問題。」但顯然庫恩特絲毫不受影響。
他在意的大概只有他所想要知道的事情而已。
「嗯──」娜嘉小姐用她的視線打量著我們的方向沉思了好一會兒,本來以為她是在思考究竟要怎麼回答庫恩特的問題,但他接下去開口說出來的話語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看來我大概知道你跟小楚之間的差別了,小楚的個性跟你完全不同呢。」
話題依然圍繞在我的身上。
我明明不是重點啊──再這樣下去會不會沒辦法把話題從我身上帶開啊?我是無辜的啊!我什麼都沒做!
兩位可以不要再聚焦在我身上了好嗎……這瞬間我一度很希望我自己就站在他們倆的中間然後懦懦的這樣開口。
怎樣都好,總之我不是話題的主角啊!
「妳這傢伙──」正當我在心裡如此吶喊之時,我清楚的感受到庫恩特的額頭冒出青筋,「如果妳不打算認真回答我的問題的話就別在這裡跟我瞎扯淡,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脫口而出的話語飽含著憤怒的情緒。
接著庫恩特有了新的舉動──他側過臉望向另一邊的床沿及床邊的空地,然後他挪動身子──似乎是打算要下床的樣子,然而他才剛挪動一點位子,從腹部、背部、雙腿,幾乎是從身上各處都傳來痛楚。
『啊──』
「……!」
相較於我的驚呼,庫恩特的反應淡定許多。
在全身疲累與像是被拉扯般的痛楚中我只感覺到他緊皺起了眉頭,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像是感受到痛楚的表現。
是因為這樣子的痛楚還在可接受範圍的關係嗎?倏地,我腦海中閃過這樣的疑問,然而我並沒有向庫恩特尋求答案。
不,正確來說是我沒有辦法。
雖然現在所感受到的痛楚跟剛醒來的那時相比並沒有比較強烈,但或許是因為庫恩特大幅移動的關係,從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楚震撼了我的知覺,那感覺就像陣陣波瀾般漸漸將我吞沒。
在我剛醒來的時候我並不敢隨意移動。
光是從娜嘉小姐手中接過水杯就覺得肩膀傳來了陣陣疼痛,要是隨意移動恐怕就不只有那一點疼痛而是劇烈的──身上纏繞著的那些繃帶還歷歷在目。
更多的是那深刻烙印在腦海中的、怵目驚心的受傷過程。
然而結果亦如我所料。
確實,現在感受到的痛楚並沒有比當時強烈,可是一陣陣痛楚從身體各處傳來就像是把效果往上疊加似的。
是痛,是酥,是麻;我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形容這種多層次而且又複雜的感覺。
恍然間,我突然發覺自己正在顫抖。
那是沒有經過大腦指示的、反射性的行為動作。
不知何時又包圍著我的寂靜且漆黑的空間中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還不行嗎。」
隨後,在我緊抱著自己的雙臂、嘗試著讓自己停止顫抖並且努力舒緩蔓延在全身的痛楚時,庫恩特喃喃自語的聲音傳入耳中。
「真是的,別那麼激動嘛。」緊接在後的是娜嘉小姐的聲音。
「我說你啊,那種傷勢可不是睡幾個小時就能夠回復的小傷呢。」循著聲音,庫恩特抬起了頭,一瞬間,我們倆的視線中映入娜嘉小姐近在咫尺的身影,「就你這種狀況還想要做些什麼是不可能的。」
不知何時又走到床邊的娜嘉小姐抓住庫恩特的肩膀硬是把他壓回原位。
「唔呃!」
『啊──!』
她一舉就引發兩個人的哀叫……呃,好吧,是只有我的哀叫。
庫恩特只發出了吃痛的悶哼。
明明我們是共用同一個身體,庫恩特感受到的痛跟我感受到的似乎不太一樣。
雖然有“共感”但因為我們兩個可以忍受的程度不同的關係所以感受到的痛楚也不同嗎?擦去因痛覺而滑下臉龐的淚,我暗自下了可能的答案。
「唉,沒辦法了,這種事情本來不該由我來說的,不過看這情況……我要是再不好好回答你的話似乎也說不過去呢。」
庫恩特抓著發疼的肩膀,吃痛的狠狠瞪向娜嘉小姐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眉心也隨視線越發緊促。
接下來鐵定又要大吼些什麼來表達他的不滿吧?我如此猜測。
然而,後續的發展並未如我所料,庫恩特並沒有多說些什麼,他就只是靜靜瞪著娜嘉小姐。
『庫恩特?』我疑惑地喚了聲。
然而並沒有任何回應。
庫恩特的視線依然緊盯著娜嘉小姐。
『……發生什麼事了嗎?』我不放棄地再次開口詢問。
「也好,就如你所願的來說些正事吧。」
結果我依然沒有得到庫恩特的回應。
反倒是在視線中的娜嘉小姐先有了新的動作,她語帶神秘地將自己開的話題接續下去。
「首先,你想的沒錯,我確實是有企圖的接近小楚──不過那也只是出自於我對於你的好奇心,我想要更加瞭解你,庫恩特。」
娜嘉小姐那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字句傳入耳中,接著我感受到我整個人抖動了一下。
「能不能別用認真的臉說出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話?」是庫恩特。
我所感受到的抖動是來自於庫恩特。
伴隨著脫出口的話語,我幾乎可以感受到庫恩特的嫌棄。
「頭皮發麻?」而面對庫恩特的嫌棄,娜嘉小姐卻顯得相當愉悅,「真令我難過啊,我可是很認真的呢。」
雖然她語帶遺憾但臉上的笑意卻不減反增。
「你或許不知道,但貝魯伊歐一族對於人們來說是充滿了神秘的種族,想多瞭解一點不是人之常情嗎?」
「確實是這樣沒錯。」似乎是被娜嘉小姐的話語給吸引了注意,庫恩特點頭表示同意,然後我感覺到他把本來緊抓肩膀的手放開:「不過,應該不是只有這點吧?」
他正面對上娜嘉小姐。
在他說話時肩膀還隱約傳來些許的痛感。
「唉呀,你敏銳的讓我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相信你真的失憶了呢。」
「敏銳跟失憶沒有直接關聯吧?就算我失去記憶,身體的感知是不會改變的。」
雙方之間又再次串起了對話。
這次的對話感覺應該真的可以知道些什麼──儘管我的第六感一直都不是很準但娜嘉小姐的語氣聽來應該不會再扯到其他地方去了。
嗯,應該。
「嗯──」娜嘉小姐擺出思考的動作並且意味深遠地發出單音節,然後她就這麼帶著意義不明的笑容(或者應該說是別有用意的笑容更為恰當也不一定)凝視了庫恩特好一陣子;就在我覺得她這次凝視的時間有點過長、搞不好又在想什麼其他事情、甚至很有可能又要和庫恩特進行新一輪的爭論時她才又再次開口:「既然這樣就如你所願直接進入正題吧。」
一瞬間我有種心中的大石頭被放下的感覺。
太好了。還好娜嘉小姐沒有繼續跟庫恩特追究關於失憶的事。
要是真的那樣發展不曉得他們倆之間會因此爭論到什麼時候──依照先前和娜嘉小姐談論的經驗來看,娜嘉小姐是個會對她有興趣的事情相當執著的人,這點從她對於庫恩特是貝魯伊歐有極大興趣就看得出來。
不過顯然不是 “普通的”有興趣就是了。
娜嘉小姐給我的感覺逐漸朝著研究家邁進。明明是醫護人員,但是說老實話她一連串的行為與反應真的比較像是對某種事物有興趣、好奇的想要去了解更多,想要知道更多並且尋求各種問題解答的研究者。
而且是那種一定要追根究底的研究者,得不到滿意的答案就不會輕易罷休。
在還沒聽見娜嘉小姐接續的話語之前,我真的覺得接下來的發展有非常大的機率往我不希望方向發展,甚至有可能會更加與我們所期望的目標背道而馳,那樣可不是件好事。
儘管如此我還是對接下來會順利發展抱持著某種程度的期待……好險最後娜嘉小姐並沒有如同我內心所想的那樣行動。
事情算是很順利的發展下去了。
「事實上,我們是打算把你留在這裡,庫恩特.貝魯伊歐。」
我本來是這麼想的。
「哈啊?!」
但我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發展幾乎往我沒意料到的方向發展。
對,完全是意料之外。
恐怕連庫恩特也沒有想到。
「欸,你先別急,先讓我說完。」娜嘉小姐搶在庫恩特再次張開口但聲音還未發出之前開口並擺手制止,「對,你沒有聽錯,我們確實是打算要把你留在這裡,當然我們並不是要對你做什麼,而是考量到你自身的情況才做這個決定的。」
「這是什麼意思?」
『咦?!』
在娜嘉小姐開口制止之後,庫恩特把本來已經到嘴邊的話吞回肚子裡,不過後來娜嘉小姐所說的話語讓我和庫恩特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出困惑。
──雖然娜嘉小姐看不到我此刻的表情就是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我在開什麼玩笑,居然說什麼是為了你才打算把你留在這裡……這種話連我自己聽來都覺得很蠢。」娜嘉小姐說到後面擺出了有些像是自嘲般的表情。
「那麼就別說這種蠢話啊!」庫恩特皺著眉頭開口,似是不太能理解究竟娜嘉小姐為什麼要說出這種實在讓人難以置信的話。
儘管有些失禮,但我也有跟庫恩特相同的感覺。
只是撇除這些難以讓人置信的話語內容,娜嘉小姐給我的感覺依然不像是在說假話,更不像是在開玩笑。
有人會這麼認真的開玩笑嗎?呃,好吧,娜嘉小姐看起來也不是說很認真倒是真的。
「沒辦法,因為這就是事實。」聳聳肩,娜嘉小姐繼續將話題接下,「先不論你失去記憶的這件事情是真是假,但我很確定你想盡快離開這裡──如果按照你先前說的說詞,我想你應該是打算離開這裡去外面找你的記憶吧?」
收起那自嘲的神情,娜嘉小姐此刻突然認真起來。
「就算是──」
「只不過以你現在的狀況恐怕是難上加難。」
庫恩特被打斷了話。
我感覺到他額間爆出了不太高興的青筋。
「根據你跟小舞交手的結果,你的實戰經驗比起我預期的還要糟糕,或許是跟你失去記憶有關吧?」娜嘉小姐似乎沒有注意到庫恩特的不滿,她逕自的說了下去,還有些刻意的歪頭表達她的困惑,「傳聞中的貝魯伊歐一族應該不只是這樣才對呀,至少不會連一個食族都贏不了吧?」
庫恩特額間上的青筋更加明顯了。
「妳想說什麼就直說,不要再繼續拐彎抹角。」
「你還真是沒耐心啊。」娜嘉小姐眨眨眼,面露笑意。
「不斷拐彎抹角是妳說話的方式嗎?」
「別這麼說嘛,我是想要讓你了解事情始末──總之,我要說的是,以你這種程度別說你要去找回你的記憶,恐怕連在校門外的世界待上一天都不可能。」笑了笑,娜嘉小姐並沒有對於她拐彎抹角的部分做出回應,倒是非常直白的向庫恩特說出更加刺激性的話語。
「啊?妳憑什麼說不可能?」想當然爾,庫恩特被這一刺激就爆炸了。
連在體內的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校外的那些東西,級別可不比小舞差喔?」牽起一邊的嘴角,娜嘉小姐說話時多了揶揄的味道,「連小舞都沒有辦法對付的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老天會眷顧你、讓你在找回記憶的路途中順順利利而且不會遇到任何的生死交關吧?」
「……」
最後一個字傳入耳中,庫恩特的怒火頓時間消去了大半。
本來似乎有打算要講些什麼的樣子,但最後他並沒有真的開口。
「哦?不反駁嗎?看來你多少還是有點自覺的嘛。」與庫恩特的情緒相比起來娜嘉小姐的笑容幾乎形成反比,「如果小舞沒有對你手下留情,你的傷勢大概會比現在還要嚴重許多哦。」
嘴角牽動而成的彎線愉悅得有點刺眼。
「我知道。」庫恩特的視線往旁邊飄移,開口咕噥,「以那小鬼的程度,她要是願意也是可以直接殺了我的。」
「是嗎,所以你知道小舞是在試探你?」
「不,她的殺氣很重,完全不讓人覺得她是在試探我……怎麼說呢,應該比較像是獵食者在把玩食物的感覺吧。」庫恩特眨眨眼,視線又重回到娜嘉小姐身上,「真的發現她是在試探我,是因為她的攻擊幾乎避開了致命傷害。明明大有機會可以給我致命一擊卻不把握機會動手,不是很奇怪嗎?」
大概在庫恩特講完話後過了三秒,娜嘉小姐開始鼓掌──嗯,與其說是鼓掌,不如用拍手來形容我想會更加恰當。
「真是不錯的觀察力。」停止拍手後,娜嘉小姐說出了讚許的話語,「確實,小舞在戰鬥中很喜歡捉弄她的對手,她非常喜歡試探對手的能耐,不過有時候玩上癮了很有可能會不小心把她的對手弄死,這是我們唯一擔心的地方。」
「像你現在這樣的傷勢已經算很不錯了,你要慶幸小舞有記得手下留情。」
「妳這麼說的意思是我還得為她留我一命感到心存感激是嗎?」挑起眉,庫恩特完全不認同娜嘉小姐的觀點,「妳曾經說過你們派她來是要帶我回來對吧?既然這樣難道沒有其他人選嗎?選一個隨時有可能不小心失手殺了對手的小鬼來,你們真的有打算要讓我活下來嗎?」
……!
對耶,這麼說起來,確實,如果像庫恩特所說的、那麼娜嘉小姐他們為什麼要讓小舞來帶我們回到這裡呢?
明明知道小舞的個性──
「哈哈哈……」對於庫恩特的質疑,娜嘉小姐反常的打哈哈傻笑,接著她說出了連我都覺得是在說笑的話:「這也沒辦法嘛,為了趕在你真的離開下水道前把你帶回來,我們只好找距離最近的人去囉。至於那時候剛好在下水道附近的就是小舞,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呢。」
……你們好歹也評估一下人選的適合度啊!我忍不住吐槽。
「……你們是白痴嗎?」而庫恩特的反應更加不留情。
「喂喂,要是那時候有其他人選的話──我們也不會這麼隨便好嗎?再說,萬一我們派了其他人選卻因為距離的因素而導致追不上你該怎麼辦?」娜嘉小姐擺出苦笑的神情,語氣很認真的是想要替自己平反,「老實說,我們可一點也不希望你因此而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呢。」
「哈?你這是在瞧不起我嗎?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別開玩笑了──」
「事實就是這樣,連小舞都沒有辦法打贏的話更別說是要挑戰駐守在校門口的巨石像了;儘管你覺得你可以,但看看你現在的傷勢,你自己究竟有多少能耐應該很明顯吧?」
娜嘉小姐非常淡定的打斷了庫恩特的話,她一邊說,語氣也逐漸加重;接著她伸出食指指向我們這邊,證據確鑿。
我的腦海裡瞬間閃過那些纏繞在身上的繃帶。
然後庫恩特意外的閉上了嘴。
本來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我也以為他可能會向娜嘉小姐抗議一直被打斷講話之類的,但他卻把那些話吞回肚裡、甚至也完全沒有開口反駁的打算。
他靜靜的看著娜嘉小姐,雙手慢慢地握緊成拳頭。
對於他的反應我相當意外,可是我也無法想透他此刻的想法。
「當然,也許你可能會告訴我你並沒有使用全力、也有可能你真正的實力在小舞之上,可是就現在的結果看來是完全不行呢。」
在這之後,娜嘉小姐繼續開口,話題依然圍繞在庫恩特的實力上頭。
接在愉悅的句尾之後她朝庫恩特揚起帶有嘲諷意味的笑容。
沉重的氣氛不出幾秒又變回到本來的模樣,娜嘉小姐究竟在想些什麼也是令人摸不著頭緒,跟庫恩特一樣。
『我跟她才不一樣,別把我跟她混為一談。』
突然傳入腦海的聲音讓我嚇得整個人彈了一下。
『還有,別說是妳了,我也搞不懂這傢伙究竟在想什麼。』
是庫恩特的聲音。
不是從他的嘴巴發出,而是直接傳入我的腦海。
應該是只有我們倆個能聽見的話語。
『如果是要酸我的能力不夠,那她大可以直接挑明;但是她卻瞎扯了一堆感覺完全不是重點的話,讓人搞不懂她究竟想說些什麼、或是有什麼目的……』
『……庫恩特?』
庫恩特的話說到一半,他的聲音突然消失不見,本以為他很快就會把想講的話接續下去但幾秒過去、後半段的話卻沒有如我所想的傳來。
困惑間,我喚了他的名字並等待他的回應。
然而,期待中的回應並沒有到來,我跟庫恩特的聯繫彷彿突然中斷了似的。
「嗯……還是說、其實你是不想要讓我們知道你全部的實力呢?這麼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呢。」
緊接在後的是傳入耳中的娜嘉小姐的聲音。
透過庫恩特的視線,我看見她稍稍偏側著頭露出笑容,一副就像是在說著“我猜對了嗎”的模樣。
又是在打探些什麼嗎?聽著娜嘉小姐的話,我自然而然的閃過這樣的想法。
確實就像庫恩特說的,娜嘉小姐所說的話有絕大部分聽來都不像在說重點,但仔細的去分析她前後句的對應卻又好像是圍繞著某個中心點打轉,時而慎重、時而嘲弄,令人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想說些什麼。
這感覺……感覺就好像她是刻意的在避開那些庫恩特想要知道的重點。
難道娜嘉小姐是故意這麼做的嗎?可是……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嗎?
『那種事恐怕只有她知道了。』
庫恩特!
『總之就先看看她到底還想說些什麼吧。』
驚訝之餘,庫恩特的反應聽來異常平淡,跟剛剛完全不同。
總覺得我好像錯過了什麼。
『庫恩特,你剛才的話只說了一半吧?後面呢?你應該還有其他沒說出口的吧?』
隔了一段時間才又聽見庫恩特的聲音,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有蹊蹺。
沒說出口的那些話恐怕就是我錯過的部分。
這樣看來庫恩特應該有其他想法!
『一半?沒啊,妳想太多了吧?我想說的就是那樣啦?』明明是這麼想的,然而庫恩特的回應卻與我所想的大相逕庭。
『我說妳啊,別多想那些有的沒的,對妳沒有好處的。』
從他的口氣聽來不像是有在隱瞞什麼,跟平常沒有兩樣,回答完還不忘順道叮嚀我。
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嗎?聽見庫恩特的話我很認真的如此思考。
強烈的違和感在心底悄悄蔓延開來。不知怎麼地,我無法擺脫那種異樣的感覺──我很確信,那後面確實有接續著什麼話語。
可是庫恩特卻不願意說出來。
是有什麼樣的顧慮還是……
『所以說,不是讓妳別想那麼多了嗎,有些事情妳還是別知道太多比較好,尤其是對現在的妳而言。』
大概是聽見了我內心的想法,庫恩特的聲音又再次傳入腦海,這次他的口氣聽來格外沉穩,但同時也有些無奈的氣息。
顯然是不想對此事多談的態度。
『可是──』
「你不回答我就當作是這麼回事了,庫恩特。」
娜嘉小姐的聲音跟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隨後庫恩特的視線再度與娜嘉小姐對上,毫無猶豫。
「你們要怎麼想是你們的自由,我沒有意見,但如果妳只是想要試探我究竟是不是如妳所想的那樣的話勸妳真的省省吧,繞這麼遠妳不覺得累我都累了。」
我跟庫恩特的對話在轉眼間被打斷,庫恩特再次與娜嘉小姐開啟了你來我往的對話進程。
「別這麼說嘛,我總是要確認一下你的狀況才有辦法繼續下去啊。」
「繼續下去?」
「嗯咳、這麼說吧,我是在評估你究竟有沒有那個可能──與我們交易。」
「哈?!」
庫恩特眨眨眼發出詫異的驚呼,雖然我不確定他此刻心裡想著什麼但我想他應該跟我有同樣的疑惑。
「嗯……說是交易好像也不太正確,準確一點來說,是我們想跟你做點協商。」
「這兩個是一樣的東西吧?」看著娜嘉小姐,庫恩特開口吐槽,「還有,我完全不認為我會跟你們做什麼交易。」隨後他搶在娜嘉小姐還沒說清楚講明白之前就表示拒絕。
「……你也拒絕得太快了一點吧。」娜嘉小姐面露尷尬。
「妳哪來自信覺得我會答應?」翻了個白眼,庫恩特如此回應。
「真是的……我也大概猜的到你是這種反應,不過你也至少等我說完你再給我答案吧?」重重嘆了口氣,娜嘉小姐很是無奈,「我什麼都還沒說你怎麼會知道我想講什麼呢?」
「八成是廢話。」
「……」
我似乎看見了娜嘉小姐額頭上出現青筋。
『庫恩特……』這樣好像不太好吧?我們不是應該要小心別惹麻煩……
「好吧,就姑且聽聽看妳要說些什麼吧。」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我的聲音,庫恩特下一秒馬上轉變態度,然後我看見娜嘉小姐額頭上的青筋也消失不見。
「好,剛才我有說過吧?我們的目的是要把你留在這裡……但事實上,我們並不完全是為了你的狀況才要把你留在這裡的,這點我想你心裡應該也有個底。」娜嘉小姐的語氣恢復成正常的口吻,她歛起笑容,異常認真地朝我們的方向望來:「雖然現在 還沒辦法告訴你我們其他的打算,不過,那或許跟你目前想做的事情有些關聯。」
「啊?」
「既然我們的目的有所關聯,不如就互相幫助吧。」娜嘉小姐再次揚起了笑意,那是跟不久前她在我面前談論貝魯伊歐時一樣的笑容。
「由我們來協助你成長以及找回失去的記憶,但作為交換,你得留在我們這裡協助我們,怎麼樣?庫恩特.貝魯伊歐。」
一樣燦爛而愉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