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這個學校不是應該是安全的地方嗎?」
「大概是有什麼東西跑進來了吧……」
相較於庫恩特有些急躁的疑問,小舞的語氣反倒是平淡的好像現在這種情況很稀鬆平常似的。
不過她臉上那凝重的神情卻完整的映入庫恩特跟我的眼中。
看那個表情……這狀況是不是不太妙啊……?
「跑進來?什麼東西跑進來?」
「不知道。但不管那是什麼都是該死的東西……竟敢害我的棒棒糖掉了……」
粉紅色的大眼中透著不詳的光輝,我好像能感覺到小舞背後的怨氣更加深重了……所以她那凝重的表情是因為棒棒糖嗎?不是因為現在這個情況?
「……那是重點嗎?」
「你覺得呢?」雙眼發光、散發怨氣還有吐出奇怪的煙,小舞的反應完全表現出她對那個棒棒糖的執念。
如果不是她還保持著小蘿莉的樣貌,我覺得她現在比較像是妖怪或是鬼。
就是那種日本妖怪漫畫或是奇幻漫畫裡,呃,有時候搞笑漫畫裡也有的那種雙眼發光還有獠牙吐著白煙的那種──對,簡直一模一樣。
「暫且先別管棒棒糖了,我問妳,這個學校到底安不安全?」
「……幹麻?小庫你不是不怕死嗎?」眨眨眼,小舞又變回了本來的神情,「放心啦,就算那東西破壞了學校結界闖進來也沒辦法太囂張的──因為很快就會有人去處理,再說校內也沒有發警報,應該是不必擔心什──?!」
「……!」
麼這個字還沒從小舞口中脫出,我們所在的位置附近不知道從哪裡響起了警報聲,那個警報聲跟我印象中曾經聽到過的警報聲音一樣,一聽就知道這狀況可能越來越不妙了。
警報聲圍繞在我們周遭此起彼落的響著,隨後庫恩特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找那個聲音的來源,但最終並沒有找到類似的東西,不過在尋找聲音來源的時候他也並沒有漏看了小舞當下驟變的神色。
「喂,妳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一下這看來不太妙的狀況?」
「……恐怕是闖進來的那個東西不是普通的東西吧。」
驟變的神色讓小舞那稚嫩的臉孔看起來有些陰沉,本來較為高亢的聲音也隨之變得成熟、沉穩,整個人的感覺已經不像本來我們所認識的小舞。
要不是我面前站著的人看上去外表仍是小蘿莉,我會覺得眼前的人應該是像妠珈小姐那種成熟的女性。
「所以說那個東西究竟是什──」
「警告!警告!校區內偵測到不明波動,有不明生物體侵入校園,該生物體在資料庫中沒有比對符合之資料,預估危險等級為5S級,請引領參觀者的負責人盡速帶領訪客進行避難!」
庫恩特那戴在手上的手環突然地打斷了他的話,從手環中又再次傳出剛剛那個聽起來很制式化的男性嗓音,這次那聽起來像是機器人的說話方式更有種系統提示的感覺。
而那機械化的警告聲音──伴隨著還在持續響著的警報聲為現在的狀況增添了很多真的有什麼大事正在發生的氛圍。
如果不是真的有什麼正在發生的話,應該會像學校一樣有廣播跳出來說這只是演習──但看來這應該不是演習而是真的。
「再重複一次,由於校區內偵測到不明生物,系統估計該生物危險等級為5S級,請引領參觀者的負責人盡速帶領訪客進行避難!」
再度從那手環傳出的話語加上視線中小舞那越來越凝重的神情間接地讓我確認了情況。
不斷響起的警報聲、小舞那凝重的神色還有手環裡那個警告的聲音,以及那個聲音提到的危險等級5S級的生物……儘管我能從這些確定現在的情況是真的有什麼大事、也大概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太妙,但究竟情況有多麼糟糕、多麼不妙,恐怕不是我這個從過去而來的人所能衡量的。
「竟然是5S級……那種怪物怎麼會……」
面容凝重的小舞喃喃自語,雖說音量不大但還是有些許可以辨識的內容,不過這種內容的話或許不要聽見會比較好吧?
小舞說了“怪物”兩個字。
一聽就知道這是個非常不妙的詞彙──從小舞口中說出來就更加不妙了。
畢竟在我的認知中,小舞也可以算是“怪物”的一種……那個黑色大嘴真的是令人永生難忘。
所以如果連小舞都說是“怪物”的話,那恐怕──
「5S級是什麼意思?很厲害的意思嗎?」
「……可以這麼說吧。」看了眼庫恩特,小舞點點頭但她的語氣聽來不知道為什麼多了點猶豫的氛圍,「既然是5S級我也得去現場看看……啊──討厭!看來我今天的計劃得泡湯了啦!」只是到後面變成了抱怨。
總覺得她看起來比剛才掉了棒棒糖還更加哀怨了。
「唉──總之我先帶小庫你去安全的地方吧!」接著她往庫恩特的方向走來,並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抓起了庫恩特那戴著手環的手。
「妳幹麻?!」
庫恩特雖然想要把手甩開但在小舞手下便徒勞無功。
只見小舞淡定的敲擊了那個手環兩下,發出了清脆的敲響後,在手環發出微光時她又再次開口:「喂,顯示不明生物目前位置與最近的避難地點。」
「……舞.那恩朵.普伊小姐,雖然我只是個嚮導AI,但也請您不要以“喂”這個字來代稱,我是嚮導AI一三六六號。」
「管你是幾號,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再說了你剛才也沒說自己幾號我哪知道你是幾號?」盯著那個剛介紹完自己的手環,小舞的臉上滿斥著不悅,「快點把位置圖弄出來否則──」
「我明白了,請您火氣不要這麼大,現在馬上給您秀出您要的位置圖。」那制式化的男聲說完,從手環中發出了一道光,接著那道光在半空中展開成了一個巨大個地圖。
那個地圖大概有一個黑板、不,應該比黑板再大一些,看上去很像是那種科幻電影裡會看見的投射螢幕──真的是很有未來科技的感覺。
「紅色的標誌是目前還未能查明身分的不明生物,綠色的標誌是兩位所在的位置,而橘色標誌則是代表目前可供避難的安全場所。」
庫恩特抬眼看著面前那有些半透明的地圖,隨著手環中發出的男音確實看見了紅色標誌綠色標誌以及數個橘色標誌。
除此之外,在地圖上有很多各種顏色的圖形,每個圖形大小跟形狀都不太一樣,上面也沒有寫任何東西,不過從離我們最近的一個水藍色圖形推斷那應該是剛才看到的白色建築。
也就是說這些圖形很有可能是這個學校的建築──但整張偌大的地圖看下來只有四個水藍色的圖形,而且形狀也都不同,剩下的有粉紅色、有綠色、有黃色、有紫色……這些也是建築物嗎?看著那些奇形怪狀又塗滿各種顏色的圖形,我暗自猜測著。
「在西學院那附近嗎……真麻煩……小翠又偏偏剛好不在……」同樣抬眼看著地圖的小舞發出一點碎念,還提到了聽起來像是人名的名字,看來她應該很喜歡在人家名字前面加個小字?
那個“小翠”又是誰呢?嗯……雖然很想知道,但我想光靠我自己去想這個問題的話我不論怎麼想都不會得到正確答案的。
『這種情況下還能想那些有的沒的,我也真是服了妳啊,慕曉楚。』
『欸?!』
才剛這麼想著,庫恩特的聲音突然響起讓我嚇了一大跳。但之所以讓我嚇一跳的原因是因為庫恩特的聲音並不是從外頭傳來,而是那個聲音近得就像是在我耳邊講話一樣──
『嗚哇!』
一個反射性的回頭,我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的往後吸,很像是科幻電影裡面演的那種身體扭曲後瞬間移動到另一個地方,而我則是又回到了那個漆黑一片的空間裡。
回到漆黑空間的我除了滿頭問號外還有點頭暈,我扶著自己的額頭低頭看著腳下的漆黑地面覺得雙腳好像有點癱軟──剛剛那是什麼?
先是被什麼東西給吸走後又扭曲……雖然那扭曲沒什麼痛感但也足以讓人頭暈目眩的感覺……這比不久前那個大地震還讓人……噁,我覺得我有點想吐。
滿滿的不適感讓我從腹部湧起了強烈的嘔吐慾望,但在我要將那不適感吐出前我頭暈得讓我沒法好好站立,就這樣整個人往旁邊傾斜──
咚沙。
預料中撞到那漆黑地板的痛覺並沒有到來,我感受到自己撞上了個不算軟也不算硬的東西,隨後,有個膚色的東西從我那有些模糊的視野左邊進入視線。
那是……手嗎……?瞇著眼想要把那個東西看得更清楚些但我的視線卻仍然模糊,我甩甩頭想要把那仍未消散的不適給甩開、想要看清楚那面前的東西究竟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最終我在那佈滿全身的不適與無法轉為清晰的視線中伸出了扶著額頭的手抓上那膚色的東西。
柔軟的觸感、溫熱的感覺還有些許像是骨頭的觸感,這確實是手。
可是這是誰的手……?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我的啊,白痴。』
無法清楚運轉的腦袋中沒能想到解答,從我的左後方響起了熟悉的嗓音,那個聲音輕柔的說著,連罵人都少了幾分凶狠。
『庫恩……特……』
緩緩地朝聲音來源抬頭望去,慢慢清晰的視線中映入的是不算太過熟悉也不算太陌生的臉龐與白色的髮絲,我下意識的脫口叫喚那人的名字但開口卻是自己也沒料到的無力叫喚。
暈眩的感覺還沒完全消退,腦袋中的思緒也還不能像平常那樣運轉,不過漸漸清晰的視線還有意識讓我覺得應該再過一會時間就能恢復……應該。
『妳這傢伙真是……唉……』伴隨著耳邊傳來的嘆氣聲,我感受到右邊的肩頭被抓住,接著一股力量將我整個人往上一提。
『誰叫妳──嘖,算了,我也有錯。』
意識矇矓間,我聽見庫恩特細微的聲音。
認錯的話語聽在耳裡有點奇怪,這好不像我認識的庫恩特……
『都暈成這樣了妳還想什麼啊白痴。』呃,好吧,是我認識的庫恩特。
『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妳。』耳邊響起了無奈的輕嘆,『妳聽好了慕曉楚,妳現在之所以會覺得不適是因為妳跟我的共感連結太深了──過深的共感連結雖然可以有更多的感應但耗費的精神也會加倍,對妳這種初學者來說是負擔。』
共感連結太深?耗費的精神加倍?負擔?什麼意思?
看著庫恩特那近在咫尺的臉龐,呃,應該說是下巴,我的腦袋依然不能正常運轉,只能在滿頭問號中從那些語句中記下幾個我覺得是關鍵字的詞彙。
『等妳的精神恢復正常之後我再跟妳解釋吧。』
庫恩特的聲音緩緩傳進耳裡,難得的覺得他有些溫柔。
『……妳要是比較希望我溫柔一點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白痴!』溫柔不過三秒,聽見我的心聲的庫恩特就開始一長串的碎唸:『之前不是就跟妳說了,共感的情況下不要一直想那些有的沒的會害我分心妳還一直想!是不是真的想讓我沒辦法好好思考啊妳……』
……現在這感覺怎麼好像似曾相似?剛剛是不是好像也發生同樣的事?
欸不行,腦袋裡還是覺得一團亂,好像有什麼東西比較清楚了但又卡再一起的感覺──
『慕曉楚,等下妳斷開共感吧。』
『咦?』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訝異地發出驚呼,腦袋瞬間好像有些明亮了起來,但也只有那瞬間而已,下一刻我又回到混亂的狀態,想吐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妳再不斷開連結可就不只是想吐這麼簡單了,妳會──嗯?!』
講到一半的庫恩特突然迅速地轉頭,就好像是突然間發現了什麼東西一樣,他的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庫恩──唔!』
正想問他發生什麼事時庫恩特轉頭回來望向我並用手摀住我的嘴巴,他那銀色的雙眸中倒映著我的臉孔。
『噓。』
在庫恩特發出禁聲的詞後,我的視線也緩緩變得清晰,我看見他的神色轉為嚴肅並左右張望,最後停在其中一個方向。
但當我緩慢的移動頭部順著他望去的方向看時,面前除了一片漆黑外什麼也沒有。
既然什麼也沒有的話,那他是在看著什麼?
突如其來的毛骨悚然的情況讓我整個人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喂喂喂……該不會庫恩特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了吧……?
『妳白痴嗎慕曉楚。』
『欸?』
『就說了叫妳別想那些會讓我分心的東西,想些有營養的東西好嗎!』
轉頭與我對上的庫恩特額頭上爆出青筋。
『我──唔噁嗚!』我正想出口反駁庫恩特的話,但才剛開口就感受到想吐的感覺從腹部瞬間湧上,在那些東西還沒有透過嘴巴吐出來前我下意識的摀住自己的嘴,隨後腦袋與雙目又變得暈眩發黑。
好痛苦、好想吐,頭也好暈……這究竟是怎樣啊?
『妳這傢伙是都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嗎?』庫恩特的聲音傳進耳裡,但總覺得有些遙遠,而我眼中所見的視野則是變得異常模糊,模糊到連顏色都沒有了界線,『慕曉楚、喂!妳別在這時候給我昏過去啊!』
明明應該要是很大聲的叫喊,到了我的耳裡卻小聲得像是距離很遠。
不行了……總覺得我的意識也越來越不清楚了……身體好像也越來越沒有力氣……剛剛那種想吐的感覺也逐漸消失……我這是怎麼了?
『慕曉楚我在叫妳妳聽見沒有──』
難道說……我這是要死了嗎……?
『慕曉楚妳不是還想回去見妳弟弟嗎!要是還想回去就別在這種時候給我暈過去!給我解除掉共感之後再暈過去啊!喂!妳給我醒醒!』
庫恩特的聲音聽起來好急躁,而且還很生氣。
但是因為他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我反而覺得沒什麼魄力……明明內容我都聽得一清二楚但就是沒了那種怒氣騰騰的感覺,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庫恩特。
……不行了……我的全身都沒有力氣,腦袋也轉不過來,雖然庫恩特的話進入了我的耳中我卻無法遵照行動,就好像漸漸地失去了活力一般、不,或許應該說活力被抽乾會比較適合。
在這無力又混亂的狀況中,我確實的感受到身體裡的力量正在被吸走。
只是腦袋無法正常運作,我也不知道應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解除共感……楚……用心……』
最後,庫恩特的聲音遠得無法完全聽清。
他的聲音細碎的像是電子雜音一樣,傳進耳裡根本無法辨識。
果然是不行了嗎?
我──是不是再也無法跟威凱見到面了呢?
『……拒絕連結……吞噬……快……』
威凱,對不起,姊姊恐怕──
咚沙。
「小庫!」
腦海中閃過了一張熟悉的笑臉後,我跟我僅存的最後意識分離。
而我的意識在被那無盡的黑暗給吞沒前,我聽見了什麼東西倒下的聲音還有小舞驚訝的叫喊。
※
『庫恩特,我告訴過你不能隨便亂用共感的吧?』
『可是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現在不行,你把共感解除吧。』
『我知道了。』
『很好。還記得要怎麼解除共感嗎?』
『嗯,只要想著連結中的對象並且在心裡默念“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的連結,解除!”就行了對吧?』
『嗯,等你慢慢能夠控制共感的連結之後,只要想著拒絕連結就可以了。』
不知道在這將我吞沒的漆黑中過了多久,我在這漆黑靜謐的空間中聽見兩個互相交談的聲音響起。
一個是聽來溫柔但感覺年紀還很輕的女性嗓音,另一個則是聽來有些稚嫩的童音。
『想著拒絕連結?不用在心裡默念嗎?』
『對,不過現在的你還沒有辦法做到那樣。』
『……那要到什麼時候?等我變得更強的時候嗎?』
『嗯──等到你能掌握好力量的時候吧。』
雖然我想看看聲音的主人的樣貌,但我無法動彈。
在這片漆黑中我靜靜地躺在這裡,我不知道我躺在哪裡,除了無法動彈之外我的雙眼也睜不開,唯一我還能夠使用的只有我的雙耳。
這樣的狀況下我根本沒有辦法看見那聲音的主人究竟長的什麼樣貌。
但從女性的言詞推測,那個稚嫩童音的主人應該就是庫恩特。
可是為什麼庫恩特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稚嫩?這並不是我所熟悉的庫恩特的聲音──而且另一個女聲又是誰呢?那個聲音我覺得我並沒有聽過但又好像有……是誰啊?
左想右想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閃過腦中的選項還是前陣子看的電視劇中的一個女學生角色……不對,絕對不可能是那個演員啦!
算了,去想對方的身分再怎麼想也沒有答案,我現在又不能動也不能看,就只好繼續聽看看他們之間的對話了。
說起來……共感……就是庫恩特前陣子教我的東西吧?
嗯?所以庫恩特……也是從其他人那邊學來的嗎?
『掌握好力量的時候?那是什麼時候?』
『等那一天到來時你就會知道了。在那之前先讓我看看你能不能順利解除共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們就可以進入下個階段,而你也會更能掌握你自己本身的力量。』
『好。』
接在那童音之後,兩個人的聲音沒有響起的狀況持續了一會。
就在我想著會不會是雙方的對話已經結束了的時候,那年輕的女性嗓音再次響起。
『不對,沒有解除成功,再一次。』
『可是我都照著您說的在心裡默念了啊──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而後是聽起來有些不開心又有些煩躁的稚嫩聲音。
『別急,你再試試。』
『深呼吸,吐氣──對,就是這樣讓全身都進入放鬆的狀態。這次跟著我唸出來,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連結,解除!』
『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連結!解除!』
『……還是沒有成功。你們的連結還很緊密,你繼續試試,我相信你可以的。』
『……是。』
答應了那個年輕女性後,操著一口稚嫩聲音的庫恩特持續的唸著“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連結,解除!”這句話。
明明是很簡單的字句,在聽見他不斷重複的唸著這句話候覺得有點像是什麼咒語。
只是儘管他如此努力的在唸著,但年輕女性還是跟他說沒有成功,要他再試一次,就這樣他不斷在那女性的指導下一次次的重複唸著那段話。
加油呀庫恩特──聽著他們倆的對話的我都忍不住在心中替他加油。
畢竟我除了聽他們的對話外什麼也不能做……對了,這麼說起來,當時庫恩特教了我怎麼樣連結共感,但他好像沒有教我怎麼樣解除?是忘記了嗎?還是說我不會用到?
……那麼,我是不是應該也來偷學一下?雖然我不確定我現在在哪、也不確定那個我聽到的聲音真的是庫恩特,也完全不知道那個女生又是誰,但既然都聽見了他們在說解除的方式,那我先學起來或許哪一天有可能會派上用場?
這樣想應該很合理吧?
而且聽起來這個解除方法還蠻簡單的……只要心裡默唸或是唸出要解除就行了,再說我現在聽庫恩特一直不斷的唸同樣的一句話,想不記住也難。
現在先把它記住,之後如果需要用到的時候我搞不好還能嚇嚇庫恩特──欸等等、等一下。
話說回來,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在這無法動彈的情況下聽見了這個對話?就好像我必須、一定得聽見這個對話似的──?
在這之前我是在做些什麼呢?
『啊啊啊啊──到底為什麼不能好好解除啊!我都照著做啦!』
『庫恩特,專心一點,你那麼急躁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搞不好還會讓你們之間的連結加深……對現在還沒能好好控制力量的你們來說加深連結只會帶來反效果。』
『我知道啊!可是我試了那麼多次都沒能成功──』
『我有說過吧,使用這個能力時你得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不管是精神、氣息或是全身的脈絡都會影響這個能力的使用,同時也會影響言靈的作用。』
左思右想我想不起來在這之前究竟做了些什麼的同時,耳邊傳來的女性嗓音轉為嚴厲。
『共感這個技能呢,雖然方便但同時也有著它的危險性,你如果不能好好掌握,可能會讓力量失控然後被反噬,更嚴重還可能會因此丟了小命,你得更加謹慎注意才行。』
反噬?丟了小命?共感是這麼危險的技能嗎?
庫恩特為什麼什麼都沒說就教了我這個啊?……嗯?等等?共感……
他是不是好像有說過些什麼……?
“慕曉楚,等下妳斷開共感吧。”
“妳再不斷開連結可就不只是想吐這麼簡單了,妳會──”
“慕曉楚妳不是還想回去見妳弟弟嗎!要是還想回去就別在這種時候給我暈過去!給我解除掉共感之後再暈過去啊!喂!妳給我醒醒!”
對了!我想起來了,在這之前的我是在那漆黑的空間裡遇到庫恩特然後他在我頭暈目眩的情況中說著不明所以的話。
庫恩特講過的話從腦袋中閃現,那個聲音不同於耳邊方才聽見的稚嫩聲音,而是有些冰冷又有些急躁還有些暴怒的聲音。
那才是我所認知的庫恩特啊。
可是庫恩特說要我斷開共感,他又沒教我怎麼斷開──欸?等等,那時候他是不是還有說了什麼?
想到這裡我趕緊在腦海裡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
“……解除共感……楚……用心……”
“……拒絕連結……吞噬……快……”
記憶的最後停留在這兩句聽不清楚、無法拼湊成完好的一句話的話上。
用心?拒絕連結?這不就是那個稚嫩的庫恩特正在做的──啊!難道說!
難道說,我會在這裡聽到這個對話,是因為庫恩特來不及告訴我怎麼樣解除共感的連結嗎?
印象中我後來就失去了意識,庫恩特根本來不及告訴我怎麼解除,所以他讓我聽見這些聲音好向我傳遞解除的方式──對!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那麼我現在也得像稚嫩的庫恩特一樣唸出那句話對吧?
我能做好嗎?
現在解除……還來得及嗎?會不會太晚?
既然我現在能聽到這些應該代表我還沒有離開庫恩特……呃這樣說好像不太對,這可是我的身體……應該說現在這樣應該代表我還沒死吧?
所以應該還行,對吧?
『那麼,我們再來試一次吧。』
『首先,深呼吸,吐氣──然後專注你的精神,用心集中、用心去想你接下來想要做的事,然後將它解除。』
算了不管了──總之就先做再說吧!
『你就想像現在你面前有一條線,那就是所謂的連結,然後不要猶豫直接剪斷它吧。』
『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連結,解除!』
我!慕曉楚!拒絕共感連結,解除!
深呼吸吐氣並讓自己冷靜下來後像那道女性聲音所說的想像出腦海有一條線跟一把剪刀,接著我跟隨著那個稚嫩的聲音在心底唸出了幾乎快要一樣(只有名字不同)的話語,同時我在腦海裡想像將其剪斷。
在我內心的默念跟那個稚嫩的聲音重疊的同時,被漆黑包圍而睜不開的雙眼這次則是像過山洞一般出現了白光照亮了本來的漆黑。
不過在那瞬間我好像又失去了意識,之後還有發生些什麼我就不記得了。
※
老實說我對於“共感”的初期印象就是這是為了讓庫恩特在使用我的身體時可以比較順利的行動而必須要有的一種“儀式”,但後來我才發現這個“共感”並不是單純只有這樣而已。
不管是庫恩特有告訴我的跟庫恩特沒有告訴我的,在後來經歷種種過後我才知曉了所謂“共感”的全貌,以及──
更多“此時”的我未能意料到的事情。
不過那些也都是後話了……
※
不知道在我失去意識後過了多久,我最後清醒過來時是因為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溫暖。
在那股溫暖下,我緩緩的睜開雙眼,當下映入我那突然轉亮的視線中的是被些許光線影響而看起來有些明亮的天花板,天花板的色澤呈現淡黃色,上頭還布滿了重複但沒有看過的圖案,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很像是被貼上了一層有特別圖案的壁紙似的。
我盯著那沒看過的圖案數秒後眨了眨眼,這時腦袋才閃過“我在哪裡”這個問題。
接續著在腦袋中出現的問題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跟“奇怪,在這之前我在哪裡”。
但此時此刻我的腦袋中僅有一片空白。
怎麼說呢,有點像是電腦突然不能用的感覺吧?
後來,我下意識的移動視線循著光線照來的方向看去,將頭部緩慢轉向右邊時映入視線中的是一個飄著白色薄紗、兩側各有綁好沒有拉開的窗簾。
窗簾上的圖案和天花板上看到的圖案一致,不過窗簾的底色和天花板的顏色不同,看起來有點綠又有點藍,在光線照射下又好像有點兩種顏色漸層的感覺。
這個窗戶沒有看過……所以我現在到底是在哪?
那看起來也不像是之前在保健室看到的窗戶,那邊的窗戶邊沒有這樣的窗簾,天花板也不是這樣……那麼果然我是在其他地方?
這樣的話──這裡又是哪裡?
滿頭問號的我緩緩坐起身來,不知道為什麼我整個人全身上下都傳來痠痛的感受,光是起個身就好像不斷聽見骨頭發出的聲響,然後痠痛蜂擁而至,好像我在醒來前做了什麼強烈運動一樣。
這什麼狀況?!?!我更加覺得滿頭問號。
奇怪?為什麼身體會如此全身痠痛?我在醒來前做了什麼事嗎?呃不對,應該說我在睡著前有做什麼事嗎?
想來想去,腦海中沒有半點記憶。
……嗯?等等?睡著前?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左想右想,我對於何時睡著也完全沒有印象。
……我是失憶了嗎?為什麼這個也沒有印象那個也沒有印象?這是怎麼一回事?
腦海裡的思緒在此刻從一堆問號變成混亂。
努力的想了一會,那些混亂仍然沒能夠解開,我下意識的摸向旁邊柔軟的床墊,正要努力的在那滿身的痠痛中爬下床時,腳上傳來的一股拉力把我的注意力拉向我的下半身。
一看才發現在腳上纏繞了好幾條線,另外在小腿、腳背都貼著連著線的方形小貼布。
那是什麼?!
首次看到這景象讓我震驚的腦袋一片空白,剛剛想的事情全都在瞬間被拋諸腦後。
我的腳上為什麼會有這些線?
奇怪,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這些線又是什麼?
不知自己為何身在這裡、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在何處,混亂、不安以及緊張讓我下意識的想立刻離開這裡。
對,我要盡快離開,並且把那些線都拔掉──
「妳可終於醒了。」
我下意識的伸出手要去拉下腳上貼著方形貼布的那些五顏六色的線,但手指才剛碰上離我自己最近的一條線時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轉頭抬眼一看,妠珈小姐就站在我的視線範圍中。
她站在床左邊不遠處拉起的白色布簾未構及牆面的缺口處,身上穿著跟我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的白袍,裡面則是暖橘色的線衫,而她的雙手各拿著一個玻璃水杯。
雖然妠珈小姐說過她不是醫生,但她那身白袍幾乎快要變成對妠珈小姐的既定印象。
那套白袍應該是制服吧?我這麼想著,不過最後並沒有問出口。
因為對於當下的我而言那並不是應該要注意的點。
當下的我只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看見妠珈小姐真的讓我安心了不少。
在這不知道是哪的地方,總算有個比較熟悉的人在,這樣至少能確定自己不是在什麼奇怪的地方。
「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妠珈小姐手拿著杯子向床尾邊湊近邊問道。
「呃我──?!」
才剛發出聲音的我被自己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
我幾乎是反射性的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是我聽錯了嗎?我剛剛發出的聲音……不是庫恩特的聲音而是我自己本來的聲音?!
怎麼會?為什麼我是用我自己的聲音……?我現在不是庫恩特嗎?!
……難道我這是在做夢嗎?因為在夢裡所以我才會用自己的聲音說話?等等,如果是這樣的話──
妠珈小姐現在所看著的“我”……是什麼樣子的?是庫恩特?還是……我本來的模樣?
「怎麼了?小楚?難道說真的有哪裡不舒服或是會痛嗎?」
就在我不敢問究竟妠珈小姐所看到的是哪一個時,妠珈小姐已經給了答案。
「不,那個……我……庫恩特……」真相來的突然,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覆妠珈小姐的詢問,滿腦子想著的都是為什麼妠珈小姐會看到“真正的我”而不是“應該在外的庫恩特”。
「哦,妳是想問為什麼妳是妳而不是庫恩特是嗎?」
眨了眨眼,妠珈小姐像是頓悟了什麼般加深了本來在臉上的笑容。
「……所以我現在真的是……」我喃喃的開口,反射性地將本來要去拔下那些線的手伸向自己的臉龐,「咦?」雖然摸上了臉龐但我卻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摸到我的頭髮,只有摸到有些微冰的臉頰還有那些我現在根本無法看見全貌的五官。
……我的頭髮呢?!
現在能夠確認我是我自己的除了聲音之外就是頭髮了──畢竟庫恩特跟我並不一樣,但是為什麼我沒有摸到頭髮呢?
我又往上摸了摸,摸到了有點硬的東西──但我看不到那是什麼東西,無法確定我自己究竟摸到了什麼,但是藉著這個動作我倒是發現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我的手臂內側也貼著那種連著線的方形貼布。
嗯?我剛才怎麼好像沒有看到這個線?
「啊!小楚妳等等,我幫妳把這些線拆掉,妳不要亂動。」
妠珈小姐看著我的舉動似乎有些緊張,她迅速的把手上的杯子放到床左邊的矮櫃上,接著走到床沿要幫我將身上那些線拔下。
她都這樣說了我也不敢隨便亂動,沒多久,她從我的頭上拿下一個連有很多不同顏色的線的銀灰色頭罩。
那個頭罩很輕,輕到當妠珈小姐把那個頭罩放在我旁邊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的頭上有帶著那個。
「啊。」
同時我感覺到頭上有什麼東西滑落,啪沙的在耳邊發出了細微的聲響,接著我的視野左右邊的邊際好像看見了黑色的東西──我再次抬手摸向臉龐,這次在還沒摸到臉前就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搓磨著我的手背。
將那東西抓起拿到眼前一看,是黑色的髮絲。
是我本來的頭髮!
太好了,我還以為是不是我的頭髮都不見了不然怎麼都沒摸到呢──原來是在因為戴了那個頭罩嗎!
我稍稍移動頭的方向看向在我旁邊的那個頭罩,然後我發現了另一件事情。
有些髮絲蓋住了我前面的視線。
嗯……?我的瀏海……有這麼長嗎?
「小楚妳不要動喔,我接下來要拔掉妳脖子上跟肩膀上的。」
正想說要伸手去摸前面的瀏海,妠珈小姐的聲音傳入耳中我馬上僵直身體,不敢隨便亂動。
原來我的脖子跟肩膀也有嗎?可是我不覺得有什麼東西貼在那裡啊?我怎麼會毫無感覺?
滿腦的問號間,我聽見從我的後方傳來啪擦啪擦有什麼東西被撕起來的聲音,隨即,我感覺到有個有點涼涼的東西被拔起來,那感覺有點奇怪但整體來說並不會痛也不會覺得癢。
「對了,小楚,妳自己知道妳睡了多久嗎?」
在我還在適應那種感覺時,妠珈小姐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丟出了一個問句,接著用一隻手扣住了我的下巴,另一隻手摸上我的腦後勺接近脖子的地方。
妠珈小姐的手還蠻溫暖的,但是她這一摸讓我覺得有點癢,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後瞬間就忘記了她剛剛問了我什麼。
「呃妠珈小姐妳是要──」
可能是因為此時的我在意的只有妠珈小姐究竟要幹麻吧。
「喔,就是脖子這裡的東西幫妳拔掉而已,不會有感覺的,只是可能會有點癢,不要亂動喔。」
「喔好的……」
聞言,我又再次僵直身體,不敢隨便亂動,直到幾秒後妠珈小姐說了「好,這樣就可以了」並且放開扣著我下巴的手後我才放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當我放鬆下來後我整個人好像如釋重負一樣。
奇怪?明明就像妠珈小姐說的沒什麼感覺,剛剛那個頭罩也很輕,我怎麼會有像是如釋重負一樣的感覺?
在我想著這有些奇怪的問題時,妠珈小姐已經移動到床尾幫我拔下纏繞在腳上的線了。
她的動作非常輕柔而且小心翼翼,好像是怕會弄痛我似的。
是說妠珈小姐明明說了自己不是醫生,那為什麼看起來這麼上手?看著認真作業中的妠珈小姐,我的腦中產生了新的疑惑。
「哈哈,聽妳的心聲果然很有趣呢。」
但就在我的腦中出現新的疑惑時,另一道有別於妠珈小姐聲音的聲音響起,我抬起頭就看見那位不久前見過的蘭寧小姐出現在妠珈小姐的身旁。
蘭寧小姐站在妠珈小姐旁邊顯得她的身高高了一些,兩人看上去雖然不像但又有種好像姊妹般的氛圍──或許是因為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都穿著白袍,裡面的衣裝又有點類似的關係吧?
不過……蘭寧小姐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好像沒有聽到腳步聲──等等,這麼說起來,剛才我好像也沒有聽見妠珈小姐的腳步聲?
「妳的事情處理好了?」
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的蘭寧小姐,妠珈小姐開口問著,臉上沒有半點訝異,好像早就知道對方會出現在這裡似的。不過她開口問的問題搭配上她的動作讓我覺得她並不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她只是看了一眼蘭寧小姐後又回頭繼續拔下在我腳上的那些五顏六色的線。
「嗯,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再說我也不放心妳一個人在這裡──」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妳沒必要操這個心。」蘭寧小姐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妠珈小姐打斷了,她眨眨眼,語氣聽來似乎並不領情,「我倒是希望妳就去忙妳的,別回來也好。」
「欸──妳就這麼不想要見到我啊?」
聞言,蘭寧小姐露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還假裝拭淚,但她這樣的舉動對於妠珈小姐並沒有任何效果。
妠珈小姐這次連頭都沒抬,默默的繼續拔下我腳上的線。
呃……這什麼情況?望著眼前的畫面,我忍不住推敲起她們兩位之間的關係。
面前兩人的互動跟看見妠珈小姐跟小舞時的情況不同,氛圍也明顯不一樣,雖然好像關係不太好可是又不至於到像小舞那樣直接了當的吵鬧。
怎麼說呢──有點像是好朋友吵架了,其中一個想求和但另一個還在冷戰中?
呃……該不會真的是這樣子吧?
「唉──我還真懷念妳跟在我後面喊著嵐寧學姊的時候呢。」
貌似是發覺了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效果,蘭寧小姐換上一張笑臉再度開口,這次她所說的話倒是確切的引起了妠珈小姐的注意──我看見妠珈小姐那張側臉上眉尾靠近額頭的地方爆出了青筋。
而看見了那個青筋的同時,我也從蘭寧小姐的話中得知了她們倆之間的關係。
原來她們倆是學姐學妹的關係而不是朋友關係嗎?
「別再談那些我一點也不想想起來的黑歷史了。」停下拔線的動作,妠珈小姐露出些許不滿的神情,「何況妳現在的身分也已經不是我的學姊了,嵐.寧.隊.長。」
講到後面妠珈小姐幾乎是有點咬牙切齒。
「好啦好啦,我知道妳不想見到我啦,不要那麼生氣嘛。」輕吁了一口氣,蘭寧小姐好像並不意外妠珈小姐的反應,她笑著說出安撫的話,然後默默地走到床的另一邊幫忙妠珈小姐拆下我腳上的線。
「畢竟這裡是我負責的區域嘛,我會出現在這裡也是無可厚非囉。」
她一邊幫忙妠珈小姐又一邊開口,表情看上去有些無辜。
「說到這個,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會不會當初庫恩特說要來這裡是妳要他來的?」
「啊?妳說什麼?」
眨眨眼,蘭寧小姐一臉就是妳剛才說了什麼可以再說一次嗎的臉,但剛才妠珈小姐的聲音都足夠讓我聽見,就站在旁邊的蘭寧小姐怎麼可能會沒有聽見?
「妳不要給我裝傻……那時候希姆告訴我要我直接過來這裡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感覺了……小舞跟妳的關係也比較好,把庫恩特帶到妳這裡來而不是回到我那裡應該就是因為妳的關係吧?」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注意到蘭寧小姐的小舉動,妠珈小姐邊收著她自己拔下的線邊開口,然後她講到最後一把搶過蘭寧小姐手上的線,正面對上了蘭寧小姐因為手上的線被抽走而轉向的視線。
看著兩人對峙的畫面,我的視線在她們倆位身上游移。
從妠珈小姐臉上神情所表達出來的情緒跟蘭寧小姐的反應來看,我覺得她們倆位間的氣氛顯然是有點不太妙。
我要不要藉著插話來緩和一下現在的狀況啊?雖然當下的我這麼想著,但我最後並沒有這麼做,因為緊接著我想起了前陣子插話結果沒能發揮緩和效果反而好像又點燃怒火的狀況。
就是那時小舞在的時候──不過現在小舞不在,而且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之間就算氣氛再怎麼不好也不像那時火爆(呃,應該說是因為小舞給人的感覺就是特別火爆),我想眼前這兩位應該是不至於會打起來……吧?
應該……吧?
還是再觀察一下好了?如果說真的不行還是得緩頰一下吧……不然要是她們兩位真的打起來我覺得我應該也無法置身事外……
希望是不要真的打起來啦……覺得怕……
「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見了我的心聲,蘭寧小姐先是轉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忍不住笑般的噗哧一笑,接著站在她旁邊的妠珈小姐也因此轉頭往我的方向看來。
妠珈小姐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有什麼好笑?」她開口問道,但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什麼般迅速回頭看向身旁的蘭寧小姐:「妳偷聽小楚的心聲?」
「欸──我不是說了嗎,我這不能算是偷聽,是正大光明的聽。」先是一頓並眨了眨眼,蘭寧小姐為自己出口平反,「妳要是也像我一樣能聽到的話妳也會忍不住笑出來的。」
講到最後她還刻意給了我一個愉悅的笑容。
……我可是很認真的在擔憂妳們會不會打起來啊。
這哪裡好笑了?面對那個笑容我覺得有點不太開心。
「我才不想像妳一樣呢。」瞥了眼蘭寧小姐,妠珈小姐的神情看起來並不是很愉悅,她低下頭拔下貼在我腳上最後一條線後將那些線抓在自己的手上變成了一大束的線……老實說看起來很像貼布花束。
「如果妳只是來聽小楚的心聲的話那就請妳離開吧,剩下的我會負責──」
「好了好了,我不鬧了不鬧了總行了吧。」妠珈小姐的話還未說完,蘭寧小姐將雙手平舉在肩膀兩側做出了投降的手勢,「妳明知道我不是為了聽小楚心聲才來的,還有剛剛妳說的那個還真是冤枉我跟舞了。」
蘭寧小姐舉起的手讓我突然注意到她的皮膚很白,另外她的手指骨節分明又很修長,看起來蠻漂亮的,應該是有在保養吧?
只不過在手腕後方一些些的位置看起來好像就沒有那麼白,有點色差感……是我看錯了嗎?
「哦?說我冤枉妳?那妳就給我好好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眨了眨眼想要確認那究竟是不是色差,但再度睜開眼睛時面前的景象已經變成妠珈小姐跟蘭寧小姐面對面的狀況──這不是又回到不久前的狀況了嗎!
「……舞那時候跟妳會合沒有告訴妳嗎?當初決定要過來這邊的人不是我,而是庫恩特喔。」話鋒一轉,蘭寧小姐這回似乎認真的回答了妠珈小姐的問題,這時我才驚覺到她們現在在談論的話題跟庫恩特有些許的關係,我忍不住豎起耳朵希望聽到更多。
老實說對於現在的情況我還有點不太能理解,不過如果說可以透過她們兩位聊天的過程中知道些什麼的話──
「那時候庫恩特說他的情況有點緊急,讓舞看看附近有沒有地方可以停下然後找人過來支援──本來庫恩特好像是交代舞跟妳聯繫,不過舞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才直接聯繫校長還有聯繫了我,是我馬上同意了使用權才讓他們直接把庫恩特送過來的。」
雖然我確實是想要知道一些我需要知道的事情,但在蘭寧小姐的解說下我反而覺得腦袋有些混亂,好像少了些什麼──就像拼圖少一片一樣。
因為蘭寧小姐的話我完全不能理解她究竟是在說些什麼──明明跟庫恩特使用同一個身體的我應該要知道的事情我完全都沒有印象,就算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但並沒有找到相關的記憶。
這是怎麼回事?感覺像是我錯過了很多東西……?
奇怪?怎麼會這樣?我為什麼會──等等,我最後的記憶是停留在哪裡?
發現不對的我開始搜尋起更早之前的記憶,在這些我完全沒有印象的事情之前的記憶。
在這之前的我是在做什麼呢?
「小舞什麼也沒說,我來的時候只有聽她說了庫恩特當下的情況,然後庫恩特他就跟我聯手把小舞打發走了。」
「原來如此,也難怪妳會這麼想。」
「所以真的不是你叫他們把庫恩特帶到妳這裡的?」
「……妳要是真的不相信的話我可以以言靈起誓。」
「妳──」
「那個……」
我努力地思考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及我最後的記憶點是停留在哪裡的同時面前的兩人依然還在話題當中,雙方你來我往的妳一言我一語,而當蘭寧小姐舉起手做出發誓的動作而妠珈小姐有些訝異的脫口正要說些什麼時,我下意識打斷了她的話。
當時的我並沒有考量到時機點好不好的問題,只是單純的下意識的開口。
因為我發現她們所說的話跟我記憶中的片段完全沒有半點符合的場景,而且在我的記憶中,留下的最後片段是我在那個漆黑的空間裡跟庫恩特對話時漸漸失去力氣還有意識。
在那之後的記憶只剩下一片空白,所以,我最後失去了意識?
那麼,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現在在談論的是在我失去意識之後的事情嗎?
「哎呀哎呀,真是糟糕啊我們兩個。現在可不是爭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呢。」
「……說的也是呢。」
我的聲音讓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同時轉頭將視線望向我這,接著兩人相視一眼說出了不同但是互相認同的話語。
「妠珈妳先把那些線給放回去吧──知道放哪裡吧?要不要我──」
「我知道,我去放一下很快就回來。」
然後事情的發展快的令我感到驚訝,一時之間還沒能反應過來她們兩位究竟在做些什麼,不過很快的我就知道了。
在妠珈小姐捧著那有點多的線(真的很像是捧花)與蘭寧小姐擦身而過看了我一眼後走出了我的視線範圍,而蘭寧小姐轉頭看著妠珈小姐離去後不久就對著我切入正題:
「從小楚妳的心聲聽起來,妳大概不知道在妳昏過去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對吧?」
她的話傳入我耳中後我毫無停頓的點頭,接著她又開口提及了另一件對於此時的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的事情。
「那麼,妳也不知道妳自己昏睡了多久對嗎?」
我昏睡了多久?我傻愣愣地看著站在床尾的蘭寧小姐,霎時我的腦袋也一片空白。
「妳知道嗎,妳昏睡了整整三天喔。」
「咦?!」三天?!
滿腦空白的我接收到帶著微笑的蘭寧小姐所說的話語反射性發出驚呼。
「嗯,三天。」
用手指比出了三,蘭寧小姐臉上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有種她好像很滿意我的反應一樣,但很快的她就換上了有些嚴肅的神情。
「我跟妠珈擔心得很呢,看妳一直沒有醒過來,我們還想說會不會妳就這樣繼續睡下去了──不過還好最後妳醒了。」
嚴肅的話講到最後,蘭寧小姐露出淺淺的笑容,雙肩垂下鬆口氣的模樣也映入我的眼中。
「既然妳醒了,我們就把一些該要釐清的事情一件一件來解決吧──首先,我想問妳……妳,知道這隻鳥跟……」
蘭寧小姐走到我的床左邊,接著用右手推開旁邊的白色布簾,隨後映入我眼中的是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的──
「──小啾?!帕恩?!」
我看著眼前的畫面再度驚呼,這次我的聲音比剛才還大,同時,在我內心所感受到的震驚也大上好幾倍。
熟悉的身影,一隻鳥還有一個吹風機各自的在一個看起來很像圓柱一樣的東西當中,他們身上也貼著線,那些線就跟我剛剛還貼在身上的線一樣,雖然比貼在我身上的線細很多但是我想應該是一樣的東西。
「……為什麼會……」
為什麼小啾跟帕恩……會在這裡?!
事情的發展遠超出我的想像,正如這個超乎我想像發展成不可思議世界的未來般,無法預料──
「大概是有什麼東西跑進來了吧……」
相較於庫恩特有些急躁的疑問,小舞的語氣反倒是平淡的好像現在這種情況很稀鬆平常似的。
不過她臉上那凝重的神情卻完整的映入庫恩特跟我的眼中。
看那個表情……這狀況是不是不太妙啊……?
「跑進來?什麼東西跑進來?」
「不知道。但不管那是什麼都是該死的東西……竟敢害我的棒棒糖掉了……」
粉紅色的大眼中透著不詳的光輝,我好像能感覺到小舞背後的怨氣更加深重了……所以她那凝重的表情是因為棒棒糖嗎?不是因為現在這個情況?
「……那是重點嗎?」
「你覺得呢?」雙眼發光、散發怨氣還有吐出奇怪的煙,小舞的反應完全表現出她對那個棒棒糖的執念。
如果不是她還保持著小蘿莉的樣貌,我覺得她現在比較像是妖怪或是鬼。
就是那種日本妖怪漫畫或是奇幻漫畫裡,呃,有時候搞笑漫畫裡也有的那種雙眼發光還有獠牙吐著白煙的那種──對,簡直一模一樣。
「暫且先別管棒棒糖了,我問妳,這個學校到底安不安全?」
「……幹麻?小庫你不是不怕死嗎?」眨眨眼,小舞又變回了本來的神情,「放心啦,就算那東西破壞了學校結界闖進來也沒辦法太囂張的──因為很快就會有人去處理,再說校內也沒有發警報,應該是不必擔心什──?!」
「……!」
麼這個字還沒從小舞口中脫出,我們所在的位置附近不知道從哪裡響起了警報聲,那個警報聲跟我印象中曾經聽到過的警報聲音一樣,一聽就知道這狀況可能越來越不妙了。
警報聲圍繞在我們周遭此起彼落的響著,隨後庫恩特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找那個聲音的來源,但最終並沒有找到類似的東西,不過在尋找聲音來源的時候他也並沒有漏看了小舞當下驟變的神色。
「喂,妳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一下這看來不太妙的狀況?」
「……恐怕是闖進來的那個東西不是普通的東西吧。」
驟變的神色讓小舞那稚嫩的臉孔看起來有些陰沉,本來較為高亢的聲音也隨之變得成熟、沉穩,整個人的感覺已經不像本來我們所認識的小舞。
要不是我面前站著的人看上去外表仍是小蘿莉,我會覺得眼前的人應該是像妠珈小姐那種成熟的女性。
「所以說那個東西究竟是什──」
「警告!警告!校區內偵測到不明波動,有不明生物體侵入校園,該生物體在資料庫中沒有比對符合之資料,預估危險等級為5S級,請引領參觀者的負責人盡速帶領訪客進行避難!」
庫恩特那戴在手上的手環突然地打斷了他的話,從手環中又再次傳出剛剛那個聽起來很制式化的男性嗓音,這次那聽起來像是機器人的說話方式更有種系統提示的感覺。
而那機械化的警告聲音──伴隨著還在持續響著的警報聲為現在的狀況增添了很多真的有什麼大事正在發生的氛圍。
如果不是真的有什麼正在發生的話,應該會像學校一樣有廣播跳出來說這只是演習──但看來這應該不是演習而是真的。
「再重複一次,由於校區內偵測到不明生物,系統估計該生物危險等級為5S級,請引領參觀者的負責人盡速帶領訪客進行避難!」
再度從那手環傳出的話語加上視線中小舞那越來越凝重的神情間接地讓我確認了情況。
不斷響起的警報聲、小舞那凝重的神色還有手環裡那個警告的聲音,以及那個聲音提到的危險等級5S級的生物……儘管我能從這些確定現在的情況是真的有什麼大事、也大概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太妙,但究竟情況有多麼糟糕、多麼不妙,恐怕不是我這個從過去而來的人所能衡量的。
「竟然是5S級……那種怪物怎麼會……」
面容凝重的小舞喃喃自語,雖說音量不大但還是有些許可以辨識的內容,不過這種內容的話或許不要聽見會比較好吧?
小舞說了“怪物”兩個字。
一聽就知道這是個非常不妙的詞彙──從小舞口中說出來就更加不妙了。
畢竟在我的認知中,小舞也可以算是“怪物”的一種……那個黑色大嘴真的是令人永生難忘。
所以如果連小舞都說是“怪物”的話,那恐怕──
「5S級是什麼意思?很厲害的意思嗎?」
「……可以這麼說吧。」看了眼庫恩特,小舞點點頭但她的語氣聽來不知道為什麼多了點猶豫的氛圍,「既然是5S級我也得去現場看看……啊──討厭!看來我今天的計劃得泡湯了啦!」只是到後面變成了抱怨。
總覺得她看起來比剛才掉了棒棒糖還更加哀怨了。
「唉──總之我先帶小庫你去安全的地方吧!」接著她往庫恩特的方向走來,並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抓起了庫恩特那戴著手環的手。
「妳幹麻?!」
庫恩特雖然想要把手甩開但在小舞手下便徒勞無功。
只見小舞淡定的敲擊了那個手環兩下,發出了清脆的敲響後,在手環發出微光時她又再次開口:「喂,顯示不明生物目前位置與最近的避難地點。」
「……舞.那恩朵.普伊小姐,雖然我只是個嚮導AI,但也請您不要以“喂”這個字來代稱,我是嚮導AI一三六六號。」
「管你是幾號,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再說了你剛才也沒說自己幾號我哪知道你是幾號?」盯著那個剛介紹完自己的手環,小舞的臉上滿斥著不悅,「快點把位置圖弄出來否則──」
「我明白了,請您火氣不要這麼大,現在馬上給您秀出您要的位置圖。」那制式化的男聲說完,從手環中發出了一道光,接著那道光在半空中展開成了一個巨大個地圖。
那個地圖大概有一個黑板、不,應該比黑板再大一些,看上去很像是那種科幻電影裡會看見的投射螢幕──真的是很有未來科技的感覺。
「紅色的標誌是目前還未能查明身分的不明生物,綠色的標誌是兩位所在的位置,而橘色標誌則是代表目前可供避難的安全場所。」
庫恩特抬眼看著面前那有些半透明的地圖,隨著手環中發出的男音確實看見了紅色標誌綠色標誌以及數個橘色標誌。
除此之外,在地圖上有很多各種顏色的圖形,每個圖形大小跟形狀都不太一樣,上面也沒有寫任何東西,不過從離我們最近的一個水藍色圖形推斷那應該是剛才看到的白色建築。
也就是說這些圖形很有可能是這個學校的建築──但整張偌大的地圖看下來只有四個水藍色的圖形,而且形狀也都不同,剩下的有粉紅色、有綠色、有黃色、有紫色……這些也是建築物嗎?看著那些奇形怪狀又塗滿各種顏色的圖形,我暗自猜測著。
「在西學院那附近嗎……真麻煩……小翠又偏偏剛好不在……」同樣抬眼看著地圖的小舞發出一點碎念,還提到了聽起來像是人名的名字,看來她應該很喜歡在人家名字前面加個小字?
那個“小翠”又是誰呢?嗯……雖然很想知道,但我想光靠我自己去想這個問題的話我不論怎麼想都不會得到正確答案的。
『這種情況下還能想那些有的沒的,我也真是服了妳啊,慕曉楚。』
『欸?!』
才剛這麼想著,庫恩特的聲音突然響起讓我嚇了一大跳。但之所以讓我嚇一跳的原因是因為庫恩特的聲音並不是從外頭傳來,而是那個聲音近得就像是在我耳邊講話一樣──
『嗚哇!』
一個反射性的回頭,我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的往後吸,很像是科幻電影裡面演的那種身體扭曲後瞬間移動到另一個地方,而我則是又回到了那個漆黑一片的空間裡。
回到漆黑空間的我除了滿頭問號外還有點頭暈,我扶著自己的額頭低頭看著腳下的漆黑地面覺得雙腳好像有點癱軟──剛剛那是什麼?
先是被什麼東西給吸走後又扭曲……雖然那扭曲沒什麼痛感但也足以讓人頭暈目眩的感覺……這比不久前那個大地震還讓人……噁,我覺得我有點想吐。
滿滿的不適感讓我從腹部湧起了強烈的嘔吐慾望,但在我要將那不適感吐出前我頭暈得讓我沒法好好站立,就這樣整個人往旁邊傾斜──
咚沙。
預料中撞到那漆黑地板的痛覺並沒有到來,我感受到自己撞上了個不算軟也不算硬的東西,隨後,有個膚色的東西從我那有些模糊的視野左邊進入視線。
那是……手嗎……?瞇著眼想要把那個東西看得更清楚些但我的視線卻仍然模糊,我甩甩頭想要把那仍未消散的不適給甩開、想要看清楚那面前的東西究竟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最終我在那佈滿全身的不適與無法轉為清晰的視線中伸出了扶著額頭的手抓上那膚色的東西。
柔軟的觸感、溫熱的感覺還有些許像是骨頭的觸感,這確實是手。
可是這是誰的手……?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我的啊,白痴。』
無法清楚運轉的腦袋中沒能想到解答,從我的左後方響起了熟悉的嗓音,那個聲音輕柔的說著,連罵人都少了幾分凶狠。
『庫恩……特……』
緩緩地朝聲音來源抬頭望去,慢慢清晰的視線中映入的是不算太過熟悉也不算太陌生的臉龐與白色的髮絲,我下意識的脫口叫喚那人的名字但開口卻是自己也沒料到的無力叫喚。
暈眩的感覺還沒完全消退,腦袋中的思緒也還不能像平常那樣運轉,不過漸漸清晰的視線還有意識讓我覺得應該再過一會時間就能恢復……應該。
『妳這傢伙真是……唉……』伴隨著耳邊傳來的嘆氣聲,我感受到右邊的肩頭被抓住,接著一股力量將我整個人往上一提。
『誰叫妳──嘖,算了,我也有錯。』
意識矇矓間,我聽見庫恩特細微的聲音。
認錯的話語聽在耳裡有點奇怪,這好不像我認識的庫恩特……
『都暈成這樣了妳還想什麼啊白痴。』呃,好吧,是我認識的庫恩特。
『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妳。』耳邊響起了無奈的輕嘆,『妳聽好了慕曉楚,妳現在之所以會覺得不適是因為妳跟我的共感連結太深了──過深的共感連結雖然可以有更多的感應但耗費的精神也會加倍,對妳這種初學者來說是負擔。』
共感連結太深?耗費的精神加倍?負擔?什麼意思?
看著庫恩特那近在咫尺的臉龐,呃,應該說是下巴,我的腦袋依然不能正常運轉,只能在滿頭問號中從那些語句中記下幾個我覺得是關鍵字的詞彙。
『等妳的精神恢復正常之後我再跟妳解釋吧。』
庫恩特的聲音緩緩傳進耳裡,難得的覺得他有些溫柔。
『……妳要是比較希望我溫柔一點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白痴!』溫柔不過三秒,聽見我的心聲的庫恩特就開始一長串的碎唸:『之前不是就跟妳說了,共感的情況下不要一直想那些有的沒的會害我分心妳還一直想!是不是真的想讓我沒辦法好好思考啊妳……』
……現在這感覺怎麼好像似曾相似?剛剛是不是好像也發生同樣的事?
欸不行,腦袋裡還是覺得一團亂,好像有什麼東西比較清楚了但又卡再一起的感覺──
『慕曉楚,等下妳斷開共感吧。』
『咦?』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訝異地發出驚呼,腦袋瞬間好像有些明亮了起來,但也只有那瞬間而已,下一刻我又回到混亂的狀態,想吐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妳再不斷開連結可就不只是想吐這麼簡單了,妳會──嗯?!』
講到一半的庫恩特突然迅速地轉頭,就好像是突然間發現了什麼東西一樣,他的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庫恩──唔!』
正想問他發生什麼事時庫恩特轉頭回來望向我並用手摀住我的嘴巴,他那銀色的雙眸中倒映著我的臉孔。
『噓。』
在庫恩特發出禁聲的詞後,我的視線也緩緩變得清晰,我看見他的神色轉為嚴肅並左右張望,最後停在其中一個方向。
但當我緩慢的移動頭部順著他望去的方向看時,面前除了一片漆黑外什麼也沒有。
既然什麼也沒有的話,那他是在看著什麼?
突如其來的毛骨悚然的情況讓我整個人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喂喂喂……該不會庫恩特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了吧……?
『妳白痴嗎慕曉楚。』
『欸?』
『就說了叫妳別想那些會讓我分心的東西,想些有營養的東西好嗎!』
轉頭與我對上的庫恩特額頭上爆出青筋。
『我──唔噁嗚!』我正想出口反駁庫恩特的話,但才剛開口就感受到想吐的感覺從腹部瞬間湧上,在那些東西還沒有透過嘴巴吐出來前我下意識的摀住自己的嘴,隨後腦袋與雙目又變得暈眩發黑。
好痛苦、好想吐,頭也好暈……這究竟是怎樣啊?
『妳這傢伙是都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嗎?』庫恩特的聲音傳進耳裡,但總覺得有些遙遠,而我眼中所見的視野則是變得異常模糊,模糊到連顏色都沒有了界線,『慕曉楚、喂!妳別在這時候給我昏過去啊!』
明明應該要是很大聲的叫喊,到了我的耳裡卻小聲得像是距離很遠。
不行了……總覺得我的意識也越來越不清楚了……身體好像也越來越沒有力氣……剛剛那種想吐的感覺也逐漸消失……我這是怎麼了?
『慕曉楚我在叫妳妳聽見沒有──』
難道說……我這是要死了嗎……?
『慕曉楚妳不是還想回去見妳弟弟嗎!要是還想回去就別在這種時候給我暈過去!給我解除掉共感之後再暈過去啊!喂!妳給我醒醒!』
庫恩特的聲音聽起來好急躁,而且還很生氣。
但是因為他的聲音聽起來好遙遠,我反而覺得沒什麼魄力……明明內容我都聽得一清二楚但就是沒了那種怒氣騰騰的感覺,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庫恩特。
……不行了……我的全身都沒有力氣,腦袋也轉不過來,雖然庫恩特的話進入了我的耳中我卻無法遵照行動,就好像漸漸地失去了活力一般、不,或許應該說活力被抽乾會比較適合。
在這無力又混亂的狀況中,我確實的感受到身體裡的力量正在被吸走。
只是腦袋無法正常運作,我也不知道應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解除共感……楚……用心……』
最後,庫恩特的聲音遠得無法完全聽清。
他的聲音細碎的像是電子雜音一樣,傳進耳裡根本無法辨識。
果然是不行了嗎?
我──是不是再也無法跟威凱見到面了呢?
『……拒絕連結……吞噬……快……』
威凱,對不起,姊姊恐怕──
咚沙。
「小庫!」
腦海中閃過了一張熟悉的笑臉後,我跟我僅存的最後意識分離。
而我的意識在被那無盡的黑暗給吞沒前,我聽見了什麼東西倒下的聲音還有小舞驚訝的叫喊。
※
『庫恩特,我告訴過你不能隨便亂用共感的吧?』
『可是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現在不行,你把共感解除吧。』
『我知道了。』
『很好。還記得要怎麼解除共感嗎?』
『嗯,只要想著連結中的對象並且在心裡默念“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的連結,解除!”就行了對吧?』
『嗯,等你慢慢能夠控制共感的連結之後,只要想著拒絕連結就可以了。』
不知道在這將我吞沒的漆黑中過了多久,我在這漆黑靜謐的空間中聽見兩個互相交談的聲音響起。
一個是聽來溫柔但感覺年紀還很輕的女性嗓音,另一個則是聽來有些稚嫩的童音。
『想著拒絕連結?不用在心裡默念嗎?』
『對,不過現在的你還沒有辦法做到那樣。』
『……那要到什麼時候?等我變得更強的時候嗎?』
『嗯──等到你能掌握好力量的時候吧。』
雖然我想看看聲音的主人的樣貌,但我無法動彈。
在這片漆黑中我靜靜地躺在這裡,我不知道我躺在哪裡,除了無法動彈之外我的雙眼也睜不開,唯一我還能夠使用的只有我的雙耳。
這樣的狀況下我根本沒有辦法看見那聲音的主人究竟長的什麼樣貌。
但從女性的言詞推測,那個稚嫩童音的主人應該就是庫恩特。
可是為什麼庫恩特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稚嫩?這並不是我所熟悉的庫恩特的聲音──而且另一個女聲又是誰呢?那個聲音我覺得我並沒有聽過但又好像有……是誰啊?
左想右想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閃過腦中的選項還是前陣子看的電視劇中的一個女學生角色……不對,絕對不可能是那個演員啦!
算了,去想對方的身分再怎麼想也沒有答案,我現在又不能動也不能看,就只好繼續聽看看他們之間的對話了。
說起來……共感……就是庫恩特前陣子教我的東西吧?
嗯?所以庫恩特……也是從其他人那邊學來的嗎?
『掌握好力量的時候?那是什麼時候?』
『等那一天到來時你就會知道了。在那之前先讓我看看你能不能順利解除共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們就可以進入下個階段,而你也會更能掌握你自己本身的力量。』
『好。』
接在那童音之後,兩個人的聲音沒有響起的狀況持續了一會。
就在我想著會不會是雙方的對話已經結束了的時候,那年輕的女性嗓音再次響起。
『不對,沒有解除成功,再一次。』
『可是我都照著您說的在心裡默念了啊──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而後是聽起來有些不開心又有些煩躁的稚嫩聲音。
『別急,你再試試。』
『深呼吸,吐氣──對,就是這樣讓全身都進入放鬆的狀態。這次跟著我唸出來,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連結,解除!』
『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連結!解除!』
『……還是沒有成功。你們的連結還很緊密,你繼續試試,我相信你可以的。』
『……是。』
答應了那個年輕女性後,操著一口稚嫩聲音的庫恩特持續的唸著“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連結,解除!”這句話。
明明是很簡單的字句,在聽見他不斷重複的唸著這句話候覺得有點像是什麼咒語。
只是儘管他如此努力的在唸著,但年輕女性還是跟他說沒有成功,要他再試一次,就這樣他不斷在那女性的指導下一次次的重複唸著那段話。
加油呀庫恩特──聽著他們倆的對話的我都忍不住在心中替他加油。
畢竟我除了聽他們的對話外什麼也不能做……對了,這麼說起來,當時庫恩特教了我怎麼樣連結共感,但他好像沒有教我怎麼樣解除?是忘記了嗎?還是說我不會用到?
……那麼,我是不是應該也來偷學一下?雖然我不確定我現在在哪、也不確定那個我聽到的聲音真的是庫恩特,也完全不知道那個女生又是誰,但既然都聽見了他們在說解除的方式,那我先學起來或許哪一天有可能會派上用場?
這樣想應該很合理吧?
而且聽起來這個解除方法還蠻簡單的……只要心裡默唸或是唸出要解除就行了,再說我現在聽庫恩特一直不斷的唸同樣的一句話,想不記住也難。
現在先把它記住,之後如果需要用到的時候我搞不好還能嚇嚇庫恩特──欸等等、等一下。
話說回來,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在這無法動彈的情況下聽見了這個對話?就好像我必須、一定得聽見這個對話似的──?
在這之前我是在做些什麼呢?
『啊啊啊啊──到底為什麼不能好好解除啊!我都照著做啦!』
『庫恩特,專心一點,你那麼急躁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搞不好還會讓你們之間的連結加深……對現在還沒能好好控制力量的你們來說加深連結只會帶來反效果。』
『我知道啊!可是我試了那麼多次都沒能成功──』
『我有說過吧,使用這個能力時你得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不管是精神、氣息或是全身的脈絡都會影響這個能力的使用,同時也會影響言靈的作用。』
左思右想我想不起來在這之前究竟做了些什麼的同時,耳邊傳來的女性嗓音轉為嚴厲。
『共感這個技能呢,雖然方便但同時也有著它的危險性,你如果不能好好掌握,可能會讓力量失控然後被反噬,更嚴重還可能會因此丟了小命,你得更加謹慎注意才行。』
反噬?丟了小命?共感是這麼危險的技能嗎?
庫恩特為什麼什麼都沒說就教了我這個啊?……嗯?等等?共感……
他是不是好像有說過些什麼……?
“慕曉楚,等下妳斷開共感吧。”
“妳再不斷開連結可就不只是想吐這麼簡單了,妳會──”
“慕曉楚妳不是還想回去見妳弟弟嗎!要是還想回去就別在這種時候給我暈過去!給我解除掉共感之後再暈過去啊!喂!妳給我醒醒!”
對了!我想起來了,在這之前的我是在那漆黑的空間裡遇到庫恩特然後他在我頭暈目眩的情況中說著不明所以的話。
庫恩特講過的話從腦袋中閃現,那個聲音不同於耳邊方才聽見的稚嫩聲音,而是有些冰冷又有些急躁還有些暴怒的聲音。
那才是我所認知的庫恩特啊。
可是庫恩特說要我斷開共感,他又沒教我怎麼斷開──欸?等等,那時候他是不是還有說了什麼?
想到這裡我趕緊在腦海裡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
“……解除共感……楚……用心……”
“……拒絕連結……吞噬……快……”
記憶的最後停留在這兩句聽不清楚、無法拼湊成完好的一句話的話上。
用心?拒絕連結?這不就是那個稚嫩的庫恩特正在做的──啊!難道說!
難道說,我會在這裡聽到這個對話,是因為庫恩特來不及告訴我怎麼樣解除共感的連結嗎?
印象中我後來就失去了意識,庫恩特根本來不及告訴我怎麼解除,所以他讓我聽見這些聲音好向我傳遞解除的方式──對!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那麼我現在也得像稚嫩的庫恩特一樣唸出那句話對吧?
我能做好嗎?
現在解除……還來得及嗎?會不會太晚?
既然我現在能聽到這些應該代表我還沒有離開庫恩特……呃這樣說好像不太對,這可是我的身體……應該說現在這樣應該代表我還沒死吧?
所以應該還行,對吧?
『那麼,我們再來試一次吧。』
『首先,深呼吸,吐氣──然後專注你的精神,用心集中、用心去想你接下來想要做的事,然後將它解除。』
算了不管了──總之就先做再說吧!
『你就想像現在你面前有一條線,那就是所謂的連結,然後不要猶豫直接剪斷它吧。』
『我!庫恩特.貝魯伊歐──拒絕共感連結,解除!』
我!慕曉楚!拒絕共感連結,解除!
深呼吸吐氣並讓自己冷靜下來後像那道女性聲音所說的想像出腦海有一條線跟一把剪刀,接著我跟隨著那個稚嫩的聲音在心底唸出了幾乎快要一樣(只有名字不同)的話語,同時我在腦海裡想像將其剪斷。
在我內心的默念跟那個稚嫩的聲音重疊的同時,被漆黑包圍而睜不開的雙眼這次則是像過山洞一般出現了白光照亮了本來的漆黑。
不過在那瞬間我好像又失去了意識,之後還有發生些什麼我就不記得了。
※
老實說我對於“共感”的初期印象就是這是為了讓庫恩特在使用我的身體時可以比較順利的行動而必須要有的一種“儀式”,但後來我才發現這個“共感”並不是單純只有這樣而已。
不管是庫恩特有告訴我的跟庫恩特沒有告訴我的,在後來經歷種種過後我才知曉了所謂“共感”的全貌,以及──
更多“此時”的我未能意料到的事情。
不過那些也都是後話了……
※
不知道在我失去意識後過了多久,我最後清醒過來時是因為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溫暖。
在那股溫暖下,我緩緩的睜開雙眼,當下映入我那突然轉亮的視線中的是被些許光線影響而看起來有些明亮的天花板,天花板的色澤呈現淡黃色,上頭還布滿了重複但沒有看過的圖案,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很像是被貼上了一層有特別圖案的壁紙似的。
我盯著那沒看過的圖案數秒後眨了眨眼,這時腦袋才閃過“我在哪裡”這個問題。
接續著在腦袋中出現的問題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跟“奇怪,在這之前我在哪裡”。
但此時此刻我的腦袋中僅有一片空白。
怎麼說呢,有點像是電腦突然不能用的感覺吧?
後來,我下意識的移動視線循著光線照來的方向看去,將頭部緩慢轉向右邊時映入視線中的是一個飄著白色薄紗、兩側各有綁好沒有拉開的窗簾。
窗簾上的圖案和天花板上看到的圖案一致,不過窗簾的底色和天花板的顏色不同,看起來有點綠又有點藍,在光線照射下又好像有點兩種顏色漸層的感覺。
這個窗戶沒有看過……所以我現在到底是在哪?
那看起來也不像是之前在保健室看到的窗戶,那邊的窗戶邊沒有這樣的窗簾,天花板也不是這樣……那麼果然我是在其他地方?
這樣的話──這裡又是哪裡?
滿頭問號的我緩緩坐起身來,不知道為什麼我整個人全身上下都傳來痠痛的感受,光是起個身就好像不斷聽見骨頭發出的聲響,然後痠痛蜂擁而至,好像我在醒來前做了什麼強烈運動一樣。
這什麼狀況?!?!我更加覺得滿頭問號。
奇怪?為什麼身體會如此全身痠痛?我在醒來前做了什麼事嗎?呃不對,應該說我在睡著前有做什麼事嗎?
想來想去,腦海中沒有半點記憶。
……嗯?等等?睡著前?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左想右想,我對於何時睡著也完全沒有印象。
……我是失憶了嗎?為什麼這個也沒有印象那個也沒有印象?這是怎麼一回事?
腦海裡的思緒在此刻從一堆問號變成混亂。
努力的想了一會,那些混亂仍然沒能夠解開,我下意識的摸向旁邊柔軟的床墊,正要努力的在那滿身的痠痛中爬下床時,腳上傳來的一股拉力把我的注意力拉向我的下半身。
一看才發現在腳上纏繞了好幾條線,另外在小腿、腳背都貼著連著線的方形小貼布。
那是什麼?!
首次看到這景象讓我震驚的腦袋一片空白,剛剛想的事情全都在瞬間被拋諸腦後。
我的腳上為什麼會有這些線?
奇怪,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這些線又是什麼?
不知自己為何身在這裡、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在何處,混亂、不安以及緊張讓我下意識的想立刻離開這裡。
對,我要盡快離開,並且把那些線都拔掉──
「妳可終於醒了。」
我下意識的伸出手要去拉下腳上貼著方形貼布的那些五顏六色的線,但手指才剛碰上離我自己最近的一條線時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轉頭抬眼一看,妠珈小姐就站在我的視線範圍中。
她站在床左邊不遠處拉起的白色布簾未構及牆面的缺口處,身上穿著跟我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的白袍,裡面則是暖橘色的線衫,而她的雙手各拿著一個玻璃水杯。
雖然妠珈小姐說過她不是醫生,但她那身白袍幾乎快要變成對妠珈小姐的既定印象。
那套白袍應該是制服吧?我這麼想著,不過最後並沒有問出口。
因為對於當下的我而言那並不是應該要注意的點。
當下的我只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看見妠珈小姐真的讓我安心了不少。
在這不知道是哪的地方,總算有個比較熟悉的人在,這樣至少能確定自己不是在什麼奇怪的地方。
「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妠珈小姐手拿著杯子向床尾邊湊近邊問道。
「呃我──?!」
才剛發出聲音的我被自己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
我幾乎是反射性的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是我聽錯了嗎?我剛剛發出的聲音……不是庫恩特的聲音而是我自己本來的聲音?!
怎麼會?為什麼我是用我自己的聲音……?我現在不是庫恩特嗎?!
……難道我這是在做夢嗎?因為在夢裡所以我才會用自己的聲音說話?等等,如果是這樣的話──
妠珈小姐現在所看著的“我”……是什麼樣子的?是庫恩特?還是……我本來的模樣?
「怎麼了?小楚?難道說真的有哪裡不舒服或是會痛嗎?」
就在我不敢問究竟妠珈小姐所看到的是哪一個時,妠珈小姐已經給了答案。
「不,那個……我……庫恩特……」真相來的突然,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覆妠珈小姐的詢問,滿腦子想著的都是為什麼妠珈小姐會看到“真正的我”而不是“應該在外的庫恩特”。
「哦,妳是想問為什麼妳是妳而不是庫恩特是嗎?」
眨了眨眼,妠珈小姐像是頓悟了什麼般加深了本來在臉上的笑容。
「……所以我現在真的是……」我喃喃的開口,反射性地將本來要去拔下那些線的手伸向自己的臉龐,「咦?」雖然摸上了臉龐但我卻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摸到我的頭髮,只有摸到有些微冰的臉頰還有那些我現在根本無法看見全貌的五官。
……我的頭髮呢?!
現在能夠確認我是我自己的除了聲音之外就是頭髮了──畢竟庫恩特跟我並不一樣,但是為什麼我沒有摸到頭髮呢?
我又往上摸了摸,摸到了有點硬的東西──但我看不到那是什麼東西,無法確定我自己究竟摸到了什麼,但是藉著這個動作我倒是發現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我的手臂內側也貼著那種連著線的方形貼布。
嗯?我剛才怎麼好像沒有看到這個線?
「啊!小楚妳等等,我幫妳把這些線拆掉,妳不要亂動。」
妠珈小姐看著我的舉動似乎有些緊張,她迅速的把手上的杯子放到床左邊的矮櫃上,接著走到床沿要幫我將身上那些線拔下。
她都這樣說了我也不敢隨便亂動,沒多久,她從我的頭上拿下一個連有很多不同顏色的線的銀灰色頭罩。
那個頭罩很輕,輕到當妠珈小姐把那個頭罩放在我旁邊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的頭上有帶著那個。
「啊。」
同時我感覺到頭上有什麼東西滑落,啪沙的在耳邊發出了細微的聲響,接著我的視野左右邊的邊際好像看見了黑色的東西──我再次抬手摸向臉龐,這次在還沒摸到臉前就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搓磨著我的手背。
將那東西抓起拿到眼前一看,是黑色的髮絲。
是我本來的頭髮!
太好了,我還以為是不是我的頭髮都不見了不然怎麼都沒摸到呢──原來是在因為戴了那個頭罩嗎!
我稍稍移動頭的方向看向在我旁邊的那個頭罩,然後我發現了另一件事情。
有些髮絲蓋住了我前面的視線。
嗯……?我的瀏海……有這麼長嗎?
「小楚妳不要動喔,我接下來要拔掉妳脖子上跟肩膀上的。」
正想說要伸手去摸前面的瀏海,妠珈小姐的聲音傳入耳中我馬上僵直身體,不敢隨便亂動。
原來我的脖子跟肩膀也有嗎?可是我不覺得有什麼東西貼在那裡啊?我怎麼會毫無感覺?
滿腦的問號間,我聽見從我的後方傳來啪擦啪擦有什麼東西被撕起來的聲音,隨即,我感覺到有個有點涼涼的東西被拔起來,那感覺有點奇怪但整體來說並不會痛也不會覺得癢。
「對了,小楚,妳自己知道妳睡了多久嗎?」
在我還在適應那種感覺時,妠珈小姐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丟出了一個問句,接著用一隻手扣住了我的下巴,另一隻手摸上我的腦後勺接近脖子的地方。
妠珈小姐的手還蠻溫暖的,但是她這一摸讓我覺得有點癢,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後瞬間就忘記了她剛剛問了我什麼。
「呃妠珈小姐妳是要──」
可能是因為此時的我在意的只有妠珈小姐究竟要幹麻吧。
「喔,就是脖子這裡的東西幫妳拔掉而已,不會有感覺的,只是可能會有點癢,不要亂動喔。」
「喔好的……」
聞言,我又再次僵直身體,不敢隨便亂動,直到幾秒後妠珈小姐說了「好,這樣就可以了」並且放開扣著我下巴的手後我才放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當我放鬆下來後我整個人好像如釋重負一樣。
奇怪?明明就像妠珈小姐說的沒什麼感覺,剛剛那個頭罩也很輕,我怎麼會有像是如釋重負一樣的感覺?
在我想著這有些奇怪的問題時,妠珈小姐已經移動到床尾幫我拔下纏繞在腳上的線了。
她的動作非常輕柔而且小心翼翼,好像是怕會弄痛我似的。
是說妠珈小姐明明說了自己不是醫生,那為什麼看起來這麼上手?看著認真作業中的妠珈小姐,我的腦中產生了新的疑惑。
「哈哈,聽妳的心聲果然很有趣呢。」
但就在我的腦中出現新的疑惑時,另一道有別於妠珈小姐聲音的聲音響起,我抬起頭就看見那位不久前見過的蘭寧小姐出現在妠珈小姐的身旁。
蘭寧小姐站在妠珈小姐旁邊顯得她的身高高了一些,兩人看上去雖然不像但又有種好像姊妹般的氛圍──或許是因為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都穿著白袍,裡面的衣裝又有點類似的關係吧?
不過……蘭寧小姐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好像沒有聽到腳步聲──等等,這麼說起來,剛才我好像也沒有聽見妠珈小姐的腳步聲?
「妳的事情處理好了?」
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的蘭寧小姐,妠珈小姐開口問著,臉上沒有半點訝異,好像早就知道對方會出現在這裡似的。不過她開口問的問題搭配上她的動作讓我覺得她並不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她只是看了一眼蘭寧小姐後又回頭繼續拔下在我腳上的那些五顏六色的線。
「嗯,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再說我也不放心妳一個人在這裡──」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妳沒必要操這個心。」蘭寧小姐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妠珈小姐打斷了,她眨眨眼,語氣聽來似乎並不領情,「我倒是希望妳就去忙妳的,別回來也好。」
「欸──妳就這麼不想要見到我啊?」
聞言,蘭寧小姐露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還假裝拭淚,但她這樣的舉動對於妠珈小姐並沒有任何效果。
妠珈小姐這次連頭都沒抬,默默的繼續拔下我腳上的線。
呃……這什麼情況?望著眼前的畫面,我忍不住推敲起她們兩位之間的關係。
面前兩人的互動跟看見妠珈小姐跟小舞時的情況不同,氛圍也明顯不一樣,雖然好像關係不太好可是又不至於到像小舞那樣直接了當的吵鬧。
怎麼說呢──有點像是好朋友吵架了,其中一個想求和但另一個還在冷戰中?
呃……該不會真的是這樣子吧?
「唉──我還真懷念妳跟在我後面喊著嵐寧學姊的時候呢。」
貌似是發覺了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效果,蘭寧小姐換上一張笑臉再度開口,這次她所說的話倒是確切的引起了妠珈小姐的注意──我看見妠珈小姐那張側臉上眉尾靠近額頭的地方爆出了青筋。
而看見了那個青筋的同時,我也從蘭寧小姐的話中得知了她們倆之間的關係。
原來她們倆是學姐學妹的關係而不是朋友關係嗎?
「別再談那些我一點也不想想起來的黑歷史了。」停下拔線的動作,妠珈小姐露出些許不滿的神情,「何況妳現在的身分也已經不是我的學姊了,嵐.寧.隊.長。」
講到後面妠珈小姐幾乎是有點咬牙切齒。
「好啦好啦,我知道妳不想見到我啦,不要那麼生氣嘛。」輕吁了一口氣,蘭寧小姐好像並不意外妠珈小姐的反應,她笑著說出安撫的話,然後默默地走到床的另一邊幫忙妠珈小姐拆下我腳上的線。
「畢竟這裡是我負責的區域嘛,我會出現在這裡也是無可厚非囉。」
她一邊幫忙妠珈小姐又一邊開口,表情看上去有些無辜。
「說到這個,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會不會當初庫恩特說要來這裡是妳要他來的?」
「啊?妳說什麼?」
眨眨眼,蘭寧小姐一臉就是妳剛才說了什麼可以再說一次嗎的臉,但剛才妠珈小姐的聲音都足夠讓我聽見,就站在旁邊的蘭寧小姐怎麼可能會沒有聽見?
「妳不要給我裝傻……那時候希姆告訴我要我直接過來這裡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感覺了……小舞跟妳的關係也比較好,把庫恩特帶到妳這裡來而不是回到我那裡應該就是因為妳的關係吧?」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注意到蘭寧小姐的小舉動,妠珈小姐邊收著她自己拔下的線邊開口,然後她講到最後一把搶過蘭寧小姐手上的線,正面對上了蘭寧小姐因為手上的線被抽走而轉向的視線。
看著兩人對峙的畫面,我的視線在她們倆位身上游移。
從妠珈小姐臉上神情所表達出來的情緒跟蘭寧小姐的反應來看,我覺得她們倆位間的氣氛顯然是有點不太妙。
我要不要藉著插話來緩和一下現在的狀況啊?雖然當下的我這麼想著,但我最後並沒有這麼做,因為緊接著我想起了前陣子插話結果沒能發揮緩和效果反而好像又點燃怒火的狀況。
就是那時小舞在的時候──不過現在小舞不在,而且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之間就算氣氛再怎麼不好也不像那時火爆(呃,應該說是因為小舞給人的感覺就是特別火爆),我想眼前這兩位應該是不至於會打起來……吧?
應該……吧?
還是再觀察一下好了?如果說真的不行還是得緩頰一下吧……不然要是她們兩位真的打起來我覺得我應該也無法置身事外……
希望是不要真的打起來啦……覺得怕……
「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見了我的心聲,蘭寧小姐先是轉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忍不住笑般的噗哧一笑,接著站在她旁邊的妠珈小姐也因此轉頭往我的方向看來。
妠珈小姐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有什麼好笑?」她開口問道,但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什麼般迅速回頭看向身旁的蘭寧小姐:「妳偷聽小楚的心聲?」
「欸──我不是說了嗎,我這不能算是偷聽,是正大光明的聽。」先是一頓並眨了眨眼,蘭寧小姐為自己出口平反,「妳要是也像我一樣能聽到的話妳也會忍不住笑出來的。」
講到最後她還刻意給了我一個愉悅的笑容。
……我可是很認真的在擔憂妳們會不會打起來啊。
這哪裡好笑了?面對那個笑容我覺得有點不太開心。
「我才不想像妳一樣呢。」瞥了眼蘭寧小姐,妠珈小姐的神情看起來並不是很愉悅,她低下頭拔下貼在我腳上最後一條線後將那些線抓在自己的手上變成了一大束的線……老實說看起來很像貼布花束。
「如果妳只是來聽小楚的心聲的話那就請妳離開吧,剩下的我會負責──」
「好了好了,我不鬧了不鬧了總行了吧。」妠珈小姐的話還未說完,蘭寧小姐將雙手平舉在肩膀兩側做出了投降的手勢,「妳明知道我不是為了聽小楚心聲才來的,還有剛剛妳說的那個還真是冤枉我跟舞了。」
蘭寧小姐舉起的手讓我突然注意到她的皮膚很白,另外她的手指骨節分明又很修長,看起來蠻漂亮的,應該是有在保養吧?
只不過在手腕後方一些些的位置看起來好像就沒有那麼白,有點色差感……是我看錯了嗎?
「哦?說我冤枉妳?那妳就給我好好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眨了眨眼想要確認那究竟是不是色差,但再度睜開眼睛時面前的景象已經變成妠珈小姐跟蘭寧小姐面對面的狀況──這不是又回到不久前的狀況了嗎!
「……舞那時候跟妳會合沒有告訴妳嗎?當初決定要過來這邊的人不是我,而是庫恩特喔。」話鋒一轉,蘭寧小姐這回似乎認真的回答了妠珈小姐的問題,這時我才驚覺到她們現在在談論的話題跟庫恩特有些許的關係,我忍不住豎起耳朵希望聽到更多。
老實說對於現在的情況我還有點不太能理解,不過如果說可以透過她們兩位聊天的過程中知道些什麼的話──
「那時候庫恩特說他的情況有點緊急,讓舞看看附近有沒有地方可以停下然後找人過來支援──本來庫恩特好像是交代舞跟妳聯繫,不過舞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才直接聯繫校長還有聯繫了我,是我馬上同意了使用權才讓他們直接把庫恩特送過來的。」
雖然我確實是想要知道一些我需要知道的事情,但在蘭寧小姐的解說下我反而覺得腦袋有些混亂,好像少了些什麼──就像拼圖少一片一樣。
因為蘭寧小姐的話我完全不能理解她究竟是在說些什麼──明明跟庫恩特使用同一個身體的我應該要知道的事情我完全都沒有印象,就算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但並沒有找到相關的記憶。
這是怎麼回事?感覺像是我錯過了很多東西……?
奇怪?怎麼會這樣?我為什麼會──等等,我最後的記憶是停留在哪裡?
發現不對的我開始搜尋起更早之前的記憶,在這些我完全沒有印象的事情之前的記憶。
在這之前的我是在做什麼呢?
「小舞什麼也沒說,我來的時候只有聽她說了庫恩特當下的情況,然後庫恩特他就跟我聯手把小舞打發走了。」
「原來如此,也難怪妳會這麼想。」
「所以真的不是你叫他們把庫恩特帶到妳這裡的?」
「……妳要是真的不相信的話我可以以言靈起誓。」
「妳──」
「那個……」
我努力地思考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及我最後的記憶點是停留在哪裡的同時面前的兩人依然還在話題當中,雙方你來我往的妳一言我一語,而當蘭寧小姐舉起手做出發誓的動作而妠珈小姐有些訝異的脫口正要說些什麼時,我下意識打斷了她的話。
當時的我並沒有考量到時機點好不好的問題,只是單純的下意識的開口。
因為我發現她們所說的話跟我記憶中的片段完全沒有半點符合的場景,而且在我的記憶中,留下的最後片段是我在那個漆黑的空間裡跟庫恩特對話時漸漸失去力氣還有意識。
在那之後的記憶只剩下一片空白,所以,我最後失去了意識?
那麼,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現在在談論的是在我失去意識之後的事情嗎?
「哎呀哎呀,真是糟糕啊我們兩個。現在可不是爭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呢。」
「……說的也是呢。」
我的聲音讓蘭寧小姐跟妠珈小姐同時轉頭將視線望向我這,接著兩人相視一眼說出了不同但是互相認同的話語。
「妠珈妳先把那些線給放回去吧──知道放哪裡吧?要不要我──」
「我知道,我去放一下很快就回來。」
然後事情的發展快的令我感到驚訝,一時之間還沒能反應過來她們兩位究竟在做些什麼,不過很快的我就知道了。
在妠珈小姐捧著那有點多的線(真的很像是捧花)與蘭寧小姐擦身而過看了我一眼後走出了我的視線範圍,而蘭寧小姐轉頭看著妠珈小姐離去後不久就對著我切入正題:
「從小楚妳的心聲聽起來,妳大概不知道在妳昏過去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對吧?」
她的話傳入我耳中後我毫無停頓的點頭,接著她又開口提及了另一件對於此時的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的事情。
「那麼,妳也不知道妳自己昏睡了多久對嗎?」
我昏睡了多久?我傻愣愣地看著站在床尾的蘭寧小姐,霎時我的腦袋也一片空白。
「妳知道嗎,妳昏睡了整整三天喔。」
「咦?!」三天?!
滿腦空白的我接收到帶著微笑的蘭寧小姐所說的話語反射性發出驚呼。
「嗯,三天。」
用手指比出了三,蘭寧小姐臉上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有種她好像很滿意我的反應一樣,但很快的她就換上了有些嚴肅的神情。
「我跟妠珈擔心得很呢,看妳一直沒有醒過來,我們還想說會不會妳就這樣繼續睡下去了──不過還好最後妳醒了。」
嚴肅的話講到最後,蘭寧小姐露出淺淺的笑容,雙肩垂下鬆口氣的模樣也映入我的眼中。
「既然妳醒了,我們就把一些該要釐清的事情一件一件來解決吧──首先,我想問妳……妳,知道這隻鳥跟……」
蘭寧小姐走到我的床左邊,接著用右手推開旁邊的白色布簾,隨後映入我眼中的是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的──
「──小啾?!帕恩?!」
我看著眼前的畫面再度驚呼,這次我的聲音比剛才還大,同時,在我內心所感受到的震驚也大上好幾倍。
熟悉的身影,一隻鳥還有一個吹風機各自的在一個看起來很像圓柱一樣的東西當中,他們身上也貼著線,那些線就跟我剛剛還貼在身上的線一樣,雖然比貼在我身上的線細很多但是我想應該是一樣的東西。
「……為什麼會……」
為什麼小啾跟帕恩……會在這裡?!
事情的發展遠超出我的想像,正如這個超乎我想像發展成不可思議世界的未來般,無法預料──